第十章 難以入睡,是因為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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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離老太太的院子很近。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火氣,還混合著藥草的苦澀。
    陸老太太身體一直不好,需要靜養清修,上次露麵還是一年半以前,在陸韶月的及笄禮上。
    陸燼歡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方才的嚎啕大哭,驚擾了祖母休息。
    可轉念一想,她又挺直了腰背。
    這個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飛快用袖子沾了沾眼下的淚,快步走回抱樸院。
    孔嬤嬤早已候在廊下,見狀連忙迎上前。
    老人家什麽也沒問,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孔嬤嬤隻是心疼地望著她紅腫的雙眼,“三小姐,萬事都會過去的。”
    方才哭得暢快,陸燼歡心中的淤堵散了大半。
    她雙眸澄澈,委屈地道:“嬤嬤,我今天真的很傷心。”
    孔嬤嬤安慰道:“都會好起來的。”
    陸燼歡唇瓣撅得老高:“嬤嬤,你就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孔嬤嬤溫聲道:“三小姐,還有旁的事兒,能惹得你掉眼淚嗎?”根本不用猜,定是與主母孟氏有關。
    待進了屋,陸燼歡突然撲進孔嬤嬤的懷中,將臉埋在那令她安心的沉木香氣裏。
    感覺到一雙蒼老的手掌,正溫柔地撫著她的背脊。
    “嬤嬤,我隻有你了。”陸燼歡像幼時那般,伸手抱緊了孔嬤嬤,眸光明滅著,“嬤嬤,你不會棄我離開的,對嗎?”
    孔嬤嬤的身體有片刻僵硬:“怎麽會呢,三小姐,您不要多想。”
    陸燼歡嗅聞著這厚樸的香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願她隻是多心了。
    入夜後,許是哭得累了,陸燼歡比想象中更快入眠。
    但她睡得不實,很快便從睡夢中醒來,她的額上和鼻尖上都是汗。
    陸燼歡睜開眼,點燃一盞燭火,映照出她濕潤的眼眸,以及比紅燭還要紅豔的左耳垂。
    她再度做了那個難以啟齒的夢。
    但是這次,夢境中男人的臉變幻著。
    滿池水波蕩漾,先入夢的人是三皇子李瀾野。
    他劍眉微挑,眸中寒芒凜冽,但掐著她腰的手掌卻炙熱非常,低斥她莫要再動,否則定要傷到她。
    轉眼間,與她共浴的男子又變成了大皇子李雲湛。
    隻見他神色冷清,擒住她的下頜,傾身過來,用冰涼的薄唇含咬她的耳垂
    陸燼歡醒來後,望著窗欞,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她的身上黏膩不舒服,剛想下地找個帕子擦擦身,結果踩在腳踏時,小腿一疼,險些跪在地上。
    陸燼歡跌坐回床榻,她用手撩開綢褲,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嫩白的小腿上,五道惡詛痕不再是沉寂的黑色,而是妖冶的赤紅,此刻正火辣辣的灼痛著。
    親娘沒了,但惡詛痕還在。
    心痛,再添上皮肉之痛,這究竟是什麽苦日子?
    陸燼歡委屈地抿緊唇瓣,找來沾了涼水的帕子,敷在惡詛痕上,疼痛才稍減。
    她靠在床頭,心中盤算著,眼下三日之期已經過了一天,她須得盡快尋得情絲蠱,才能救自己的小命。
    翌日,拂曉。
    陸燼歡在屋中給孔嬤嬤留了張字條,換了身行頭就溜出了府。
    她跑遍全上京最有名的藥鋪、當鋪,甚至還有賣雜貨的鋪麵,結果
    一無所獲。
    陸燼歡沒有幻想著能在店鋪中買到這東西,蠱蟲畢竟是苗疆的神秘之物,不是尋常之物。
    她隻是不死心,想去問問看。
    陸燼歡還去了書肆,買了一本《古蠱經》,她找了個僻靜的茶坊,細細翻看這書。
    書中說,情絲蠱有花蠱和蟲蠱兩種,但都需用養蠱女子的血液培育,在自己鍾情的男人身上下蠱,就可令其神魂顛倒,渴求她的垂愛。
    陸燼歡拄著下巴,思索著。
    如今她手中沒有蠱毒,四位皇子也並未真的中蠱。
    這呆板的係統要根據什麽判定,這蠱毒真的解了?
    外間邊忽然喧鬧起來,隱約可聽見一陣馬蹄聲與眾人的高呼聲。
    陸燼歡正想得認真,也沒在意。
    忽然,麵前光線一暗。
    陸燼歡的目光從書中移開,仰臉抬頭,就望進了一雙含笑的眸子。
    來人俯身撐在桌上,他的呼吸尚有幾分急促,來自他身上夾帶著熏香的熱意,烘在了她的臉上。
    茶客們探頭探腦地朝這個方向張望著,想知道進來了哪位貴人。
    “原來在這兒。”
    李瀾野隨意地擺了擺手。
    很快,整間茶坊就被清了場。
    店家戰戰兢兢想要上前伺候,被三皇子帶來的佩劍侍衛攔在遠處。
    陸燼歡用沉靜的眸子回望著他,起身行禮:“見過三殿下。”
    “坐著說話。”李瀾野唇角微揚。
    他拖過一張木椅子,在她對麵落座,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著。
    陸燼歡坐了回去。
    這次出府,她特地改了裝扮,用粗布包發,配著青灰麻衣,如若不是熟知她身形的人,不會輕易認出她。
    在此僻靜之地都能發現喬裝的她,可見,三皇子是專門來找她的。
    那他,是不是去過她家中了?
    李瀾野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她,望著她烏黑眸子下的青黑色。
    “昨夜也未睡好?”
    陸燼歡沒答話,而是看向了他擱在桌上的手。
    腕骨被湖藍色錦緞袍袖包裹住,露出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昨夜,她夢境的前半場,就是眼前男子的這雙手,扣住了她的腰肢。
    思及此,陸燼歡心中泛起羞意,但麵上卻仍是一派淡然。
    她問道:“三殿下沒睡好?”
    李瀾野長眉輕挑:“你這是在關心我?”
    陸燼歡沉默下來。
    是他先說了一個“也”字,她不過是循禮相詢罷了。
    店家端上一壺茶,到近前由侍衛查驗後,才擺在了桌上。
    茶香氤氳,光是嗅聞茶香,就知這乃是茶坊中最上等的武夷岩茶。
    卻一直沒人動茶壺和杯盞。
    嫋嫋熱氣中,李瀾野輪廓分明的麵容,染上了柔和之態。
    陸燼歡靜靜地看著三皇子俊朗的眉眼,猜不透對方的來意。
    昨日在宮中,她對著四皇子問出他是否想娶自己的話,賭氣成分占了大半。
    難道三皇子是因為此事,想警告她遠離他的四弟?
    李瀾野忽然自顧自地道:“我確實沒怎麽睡好。”
    陸燼歡點頭,將茶盞推遠幾分,謹慎答道:“既是睡眠不好,三殿下近日就別再飲茶了。”
    李瀾野咳嗽了一聲,盯著她道:“難以入睡,是因為昨夜的月光很亮。”
    陸燼歡扶著白瓷杯的手指頓住。
    “皎月上,好像有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