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北坡的晨霧裏，金鈴兒解下鹿皮手套按在冰麵上："這冰層底下有鐵軌震動，怕是七星會餘黨在運東西。"她轉頭看向陳青山，"得趕在晌午前截住。"
    老河工蹲在雪窩子裏敲煙袋鍋，火星子濺在青銅方位牌上："這鐵軌是康德八年鋪的，當年七姓獵戶被逼著抬鋼軌，累死了十三個弟兄。"他忽然用煙杆指向東南，"聽這動靜，爬犁隊離咱們不過二裏地。"
    孫大炮把索寶棍往雪地一杵："我帶三個弟兄繞後，老薩滿領人堵東口。"他扯開羊皮襖，露出腰間別著的七個油紙包，"鄂倫春的狼毒煙，遇著槍響就往地上砸。"
    陳青山掏出懷表看了眼："一炷香後動手，先毀他們的運貨車。"他忽然按住岩溫的肩膀，"你眼神好，盯著爬犁上的鐵箱子，那裏麵八成是鬼子罪證。"
    七人分頭行動時，金鈴兒忽然扯住陳青山衣袖："冰窟窿裏有反光。"她甩出鹿筋繩纏住冰棱，拽上個鏽蝕的鐵盒。周衛國撬開盒蓋，二十多支發黴的玻璃管躺在棉絮裏。
    "是鼠疫菌！"老薩滿用熊皮裹住鐵盒，"當年趙司令的兵..."他忽然頓住，渾濁的老眼泛起淚光，"七姓李家的小子，就是被這玩意害的。"
    西北方突然傳來狗吠聲，岩溫貼著紅鬆樹幹了望："三架狗爬犁！"他扯下傣族包頭巾揮了揮，"領頭的戴著關東軍護額！"
    陳青山將青銅釘別在腰後："按老法子，先打狗再擒人。"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銅哨遞給金鈴兒，"鄂倫春的驅獸哨，專克東洋狼犬。"
    雪霧中，三架爬犁卷著雪粒子衝來。金鈴兒吹響骨哨，尖利的哨音驚得頭車狼犬人立而起。孫大炮趁機甩出索寶棍，棍頭參須纏住機槍槍管，猛地往右一拽。
    "動手！"老河工的煙袋鍋砸在冰麵，七個獵戶同時甩出捆參繩。繩頭銅錢如飛蝗般釘在爬犁板上，拉車的狗群被絆得東倒西歪。岩溫的傣刀劈開車轅繩索，鐵箱子轟然墜地。
    領頭的獨眼龍剛要摸槍，金鈴兒的三姐金梅甩出鹿皮鞭，鞭梢鋼鉤刺穿他手腕："說！這些鐵箱子往哪運！"
    "運...運去二道白河..."獨眼龍突然抽搐，嘴角冒出黑血。老薩滿扯開他衣襟，胸口潰爛的瘡口赫然在目："又是炭疽病！這幫畜生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陳青山撬開鐵箱，整箱的日軍防疫檔案泡在冰水裏。周衛國撈出本冊子，手電光掃過"活體實驗記錄"幾個字，忽然一拳砸在冰麵上："這幫天殺的！"
    金鈴兒翻出張泛黃的水道圖："你們看！鬼子把龍脈標成防疫線，十五道溝的水眼全被動了手腳。"她手指順著圖紙滑動，"這紅圈標著"淨化點"，怕是埋了更多毒罐。"
    老河工突然用煙杆敲擊冰麵："當年七姓人在這片雪窩子埋過鎮山釘。"他扯開羊皮襖，掏出個油紙包，"拿這個雄黃粉畫圈，能暫時鎮住毒氣。"
    眾人正欲處置鐵箱，東南方突然傳來爆炸聲。孫大炮的絡腮胡掛滿冰碴："是二道白河方向！狗日的在炸水眼！"
    七個獵戶踩著齊膝深的積雪狂奔，老薩滿的薩滿鼓在背上咚咚作響。趕到河灣時，三個七星會餘黨正在冰窟窿裏安放炸藥。金鈴兒甩出銅錢打落雷管，厲聲喝道："你們連祖宗的水脈都要斷嗎！"
    刀疤臉從雪堆後探出頭："陳青山！這河裏沉著的可是太君的寶貝..."話沒說完，岩溫的傣刀擦著他耳畔釘在樹幹上。
    陳青山趁機撲向炸藥箱，青銅釘精準刺穿引信。老河工突然大喊："冰層底下有鐵籠子！"索寶棍劈開薄冰，三十六個鐵籠子堆滿白骨，每個都戴著抗聯的褪色臂章。
    "是趙司令的偵察連！"老薩滿跪在冰窟邊，顫抖著捧起塊帶血的懷表，"這是我當年送給李排長的..."
    金鈴兒忽然指向下遊："快看水紋！"十五道溝方向的水流突然泛黑，成群的細鱗魚翻著白肚皮浮上來。周衛國撈起條死魚，魚鰓裏粘著黑色顆粒："和鬼子實驗室裏的一樣！"
    孫大炮的索寶棍劈開岸邊凍土，露出個水泥掩體："這是康德十年的防疫站！"他扯開鏽死的鐵門，整牆的鼠疫菌培養皿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不能硬闖！"老薩滿攔住要衝進去的獵戶，"拿參王酒潑門框，能壓住邪氣。"他掏出狼皮口袋，將琥珀色的酒液灑在門檻上。
    金鈴兒點燃鬆明子，火光映出牆上的日軍防疫圖。她忽然用鄂倫春語念起咒語，手指順著龍脈走向滑動："七姓先祖的鎮山釘，該埋在這幾個穴位。"
    七個獵戶連夜挖開凍土，將青銅釘按北鬥方位埋下。老河工掏出懷表："卯時三刻，該引天池水洗地脈了。"
    陳青山撬開水泥閘門，天池的冰水順著老河道奔湧而下，黑水被衝得四散。金鈴兒站在高處吹響鹿哨，三十六個抗聯虛影在晨霧中浮現，刺刀寒光逼退殘餘的毒氣。
    "龍脈歸正了！"老把頭忽然跪地，抓起把新雪按在額頭，"山神爺開眼！"
    岩溫從防疫站搜出個鐵匣子，裏頭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多封家書。周衛國拆開最上麵那封，泛黃的信紙上寫著："吾兒親啟：父隨趙司令進山滅寇，若三月無信，可往十五道溝第七處石龕..."
    老薩滿忽然指向東南："那邊雪地在動！"眾人望去，三十六個青銅鼎破雪而出，鼎身上的契丹文在朝陽下閃著金光。金鈴兒將參王酒倒入主鼎，酒液順著紋路匯成道清泉，直奔十五道溝而去。
    孫大炮的索寶棍突然嗡嗡震顫："參王！七品葉的參王發芽了！"他指著雪坡上新冒的參苗，"山神爺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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