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溪澗騰著氤氳水霧，那日蘇的銀發垂在星盤上，魚骨鈴隨著她調試星軌的動作泠泠作響。陳青山擦拭青銅釘的指節忽然頓住——北鬥第七星的位置凝著團詭異的菌斑，正緩緩蠶食星輝。
    "東洋人動了星髓。"那日蘇指尖的鮭魚骨針突然指向潭底，"他們的星見巫女在潭眼布了蝕星陣。"她忽然拽過陳青山的手按在星盤邊緣，"你掌紋裏的山靈脈在跳，比上次快了七分。"
    對岸林間傳來異動，春草的藥鋤劈開藤蔓："青山哥！菌絲在吞石碑！"
    周鐵牛的石匠錘砸在青岩上，火星四濺處露出暗藏的青銅匣，匣麵浮刻的星圖竟與那日蘇後背的刺青完全一致。
    "是赫哲先祖的觀星匣！"那日蘇的魚骨鈴突然齊鳴，"小心匣底的......"
    話音未落，二十多條菌絲凝成的觸手破土而出，末端拴著的東洋符咒在暮色中泛著磷光。陳青山的青銅釘貫入岩縫，釘尾紅綢纏住春草腰身："退震位！"
    那日蘇旋身甩出星盤，盤麵鮫人鱗映出潭底詭影："戌時三刻，潭眼要開！"她銀發忽地纏住陳青山手腕，"跟我下水！"
    寒潭刺骨，青銅釘的青光映出水中懸浮的星象儀。那日蘇的後背星圖突然灼亮，十二道星紋化作光索纏住儀器核心："這是東洋人仿造的北辰儀，他們在篡改星軌！"
    陳青山釘尖挑開儀器的櫻花紋蓋板，內裏蜷縮的竟是個琉璃瓶——瓶中遊動著星輝凝成的小蛇，蛇眸處嵌著半枚骨鈴殘片。
    "金鈴兒的殘魂！"那日蘇的魚皮鼓突然自鳴，"別碰！這是星見巫女的陷阱！"
    陳青山的手懸在瓶口三寸，琉璃突然炸裂。星蛇化作萬千光刃撲來，那日蘇猛地將他推開，光刃在她肩頭劃出深可見骨的血痕。
    "赫哲女子不怕見血！"她反手將沾血的銀發甩向星象儀，"但要討利息！"血珠觸及儀器的刹那，潭底突然升起北鬥光柱。
    兩人浮出水麵時，暮色已染紅半片山澗。那日蘇倚在青石上，肩頭傷口泛著詭異的星芒："這刃上有星蝕毒......"她忽然拽住陳青山衣襟，"若我熬不過今夜，你替我把星圖畫在鯨落海的礁石上。"
    "星圖畫在活人身上更亮。"陳青山碾碎黃連敷在她傷口，"抱緊我。"
    "這時候倒不木訥了。"她輕笑，魚骨鈴隨著顫抖的身子叮咚作響，"陳青山，你可知赫哲人如何解星毒？"
    暗處忽然傳來菌絲蠕動的窸窣。二十多個菌傀抬著青銅鼎現身，鼎中浮著個星盤模樣的裝置，盤麵嵌滿七姓獵戶的指骨。周鐵牛的石匠錘橫掃千軍："砸了這醃臢玩意！"
    那日蘇突然咬破指尖，在陳青山掌心畫起星紋："借你山靈血一用！"她染血的後背星圖與潭麵倒映的北鬥共鳴，整片山澗突然星辰倒懸。
    菌傀在星光中灰飛煙滅時，那日蘇的銀發已褪成霜白。她指尖摩挲著陳青山掌心血紋："赫哲的星誓要兩人同繪......"突然拽著他紮進寒潭。
    潭底星象儀的核心處，最後枚骨鈴殘片正在消融。那日蘇將陳青山的手按在殘片上："北鬥第九星叫歸途，現在我要你選——"她的銀發在水中綻開成星芒，"是守著舊墳，還是握住活人的手？"
    陳青山忽然發力捏碎殘片，星輝順著傷口湧入兩人交握的掌心："山魂不滅，歸途就在腳下。"
    潭水突然沸騰，金鈴兒的虛影在星輝中顯現，將殘片最後的靈光渡入那日蘇眉心："替我......守好他......"
    浮出水麵時，東方既白。那日蘇肩頭星毒已褪，新生的星紋從掌心蔓延至心口："陳青山，你可知赫哲星誓的代價？"
    "餘生共擔。"他摘下青銅釘係在她銀發間，"等焚盡母艦，我教你七姓的安山謠。"
    春草在岸邊舉起琉璃瓶："星蝕毒的源頭找到了！"
    瓶中遊動的已不是星蛇，而是尾璀璨的星鯉——魚身紋路，赫然是完整的北海堪輿圖。
    那日蘇望著潭麵自己的倒影，忽然輕笑："這銀發染了星輝，倒比從前亮眼。"
    陳青山將外袍披在她肩頭："赫哲的星辰，本就該亮過東洋的鬼火。"
    山風掠過初醒的野櫻林，揚起星鯉瓶中的粼粼波光。那日蘇的魚骨鈴纏上陳青山的青銅釘，在晨曦中撞出段清越的調子——像是古老誓言，又似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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