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灘的珊瑚礁在月潮中泛著磷光，陳青山的木屐陷進濕沙，足印裏立即滲出血色海水。那日蘇的銀發纏住一截珊瑚枝，枝杈間卡著半枚逆五芒星銅鈴。
    "漲潮時分的珊瑚廟，該從坎位進。"陳青山用青銅釘挑起沙中的鮫鱗，"這些鱗片邊緣發黑，泡過遼東烏頭汁。"
    珊瑚叢深處傳來神樂鈴碎響，七個戴河童麵具的巫女踏浪而來。為首的巫女手持鑲滿硨磲的祭器，器身裂紋裏滲出腥臭黏液："鎮山人的心肺，最適合作海神供品。"
    陳青山忽然扯斷巫女腰間的注連繩："紀州產的麻繩，搓繩時少了一道浸油工序。"繩結散落的刹那，三十六個青銅人俑自海底浮出，手持的魚叉刻滿倒置鎮山符。
    那日蘇的銀發絞住最近的人俑："這青銅摻了對馬島的劣質錫，難怪長綠鏽。"人俑胸腔裂開，掉出泡發的《徐福航海日誌》，紙頁間爬滿食腐藤壺。
    巫女們齊褪白衣，露出滿身逆寫生辰符："徐福大人賜的永生......"
    "不過是把活人醃成鹹魚。"陳青山釘尖刺入祭器裂縫，黏液遇青銅竟燃起青焰，"用長白山的鬆脂混著鯨油，你們倒會就地取材。"
    珊瑚廟在潮水中顯露全貌，廟牆用戰船殘骸堆砌，每塊船板都釘著鎮泉人的頭骨。陳青山撫過龜裂的珊瑚神像："明曆年間島原之亂的軍船，炮眼還塞著天主教的玫瑰念珠。"
    神像突然轉動眼珠，珊瑚口舌開合："交出鎮山印，許你全屍入殮！"
    "南洋的腹語術，也敢稱神跡？"那日蘇的銀發刺入神像耳孔，勾出個戴能麵的侏儒，"肥前國特產的柿漆麵具，遇潮就發脹。"
    廟頂傳來瓦片碎裂聲，三個持十文字槍的武士躍下。陳青山踏著槍杆騰挪："慶長年間島津家的製式，槍穗該用赤繩而非青麻。"釘尖挑開槍柄包銅，露出底下刻的"薩摩"二字。
    為首的武士扯下麵罩，竟是鹿島神宮失蹤的陰陽寮主："徐福大人的八紘一宇......"
    "用長崎的偽唐瓷砌祭壇，你們倒是節儉。"陳青山劈碎他懷中的青花罐，瓷片裏掉出半幅刺青人皮，繪著長白山龍脈的缺損處。
    海底突然升起青銅祭台，台麵珊瑚拚成的星圖缺了"搖光"位。那日蘇的銀發纏住陳青山手腕："坎位三丈，有塊血色珊瑚！"
    陳青山踏浪而至，青銅釘刺入血色珊瑚的瞬間，整座珊瑚廟劇烈震顫。浸泡在祭台下的百具青銅棺齊齊開啟，棺中鎮泉人的遺骸竟緩緩站起，手中握著與陳青山相同的青銅釘。
    "原來失蹤的守泉人都在這裏！"那日蘇劈開最近的棺蓋，腐屍手中的青銅釘紋路殘缺，"他們被煉成了護陣傀......"
    陰陽寮主突然撞向主祭柱，柱身裂痕中湧出腥臭黑水："現在發現太遲了！龍脈逆轉已成......"
    話未說完被青銅釘貫穿眉心，陳青山碾碎他懷中的星盤："磁針用對馬島的劣鐵，指北都指不準，談何改命？"
    月潮漲至最高時，珊瑚廟開始崩塌。陳青山抓住漂浮的青銅舵輪，輪輻間的冰裂紋竟與赫哲族冰棺同源。那日蘇的銀發卷住最後一塊神像殘片，碎片背麵刻著徐福船隊的真正航向。
    三艘朱印船的黑帆刺破海霧，船頭青銅鏡折射著血色月光。陳青山將青銅釘按在掌心，釘身裂痕與珊瑚星圖的缺口悄然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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