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裏雪山的罡風卷著冰碴，陳青山勒緊犛牛韁繩，青銅釘在鞍袋裏突突震顫。老參把頭指著冰川裂隙處的經幡："馬幫的炊煙，昨日申時從這兒飄出來。"
    納西向導格桑解下腰間酒囊，青稞酒潑在冰麵化出北鬥陣："前日雪崩埋了三個探路的，冰縫裏傳出青銅鈴響。"
    陳青山用釘尖挑起冰層下的碎布，靛青棉布上繡著暹羅蛇紋："波功的人早到了。"他忽然按住肋下，冰裂紋在掌心發燙，"西南方兩裏，有活物在吞地氣。"
    格桑甩出犛牛繩套住冰棱，三人沿繩滑下裂隙。冰壁內嵌著三十六個青銅燈台，燈油早已凝固，燈身饕餮紋與黑龍潭撈起的殘器如出一轍。
    "這是沐英北伐時的行軍燈。"老參把頭煙袋鍋子敲了敲燈座，"洪武二十八年，他在這埋了七萬斤鎮河鐵。"
    冰道深處傳來鈴鐺碎響，陳青山貼著冰壁潛行。格桑突然拽住他皮袍："看冰層裏的影子！"
    三人齊齊仰頭，三丈厚的冰穹裏封著具女屍——宮裝羅裙，心口插著青銅短刀，麵容與春草有七分相似。冰晶折射的月光在她周身流轉，竟似活人呼吸。
    "沐英妾室金氏的冰棺！"老參把頭扯開羊皮水囊，青稞酒潑在冰麵顯出血紋，"他在妾室心口種了鎖龍釘，用血脈鎮著雪山地脈。"
    陳青山咳出帶冰渣的黑血，裂紋已蔓至肩胛："春草的氣血被這冰棺引著，難怪冰裂紋褪不下去。"
    暗河腥風突至，七條黑影從冰柱後閃出。領頭人臂上蛇紋刺青泛著翡翠光，正是波功殘部吳欽貌："陳先生來遲了，冰宮秘道已通了三裏！"
    青銅釘破空釘入冰壁，陳青山借力躍上冰棺。吳欽貌甩出緬鐵鏈纏住他腳踝，鏈環刻著倒寫的鎮山咒："沐英當年活祭三家嫡子時，可想到後人要遭反噬？"
    格桑的犛牛繩套住吳欽貌脖頸，老參把頭趁機擲出藥粉。冰霧炸開時，陳青山揮釘斬斷鐵鏈，釘尖刮落的冰晶裏裹著未化的翡翠血。
    "坎位冰柱！"老參把頭暴喝。陳青山旋身劈開冰柱，三十六個青銅匣轟然墜地。匣蓋震開的刹那，黑龍潭撈起的青銅燈芯突然自燃，翡翠火光照亮冰宮穹頂——
    穹頂冰雕的星圖正與春草腕間冰裂紋吻合，缺失的天樞位嵌著半枚虎符。陳青山暴喝擲釘，青銅釘引動翡翠火光撞向冰穹。冰晶炸裂如雨，虎符墜入掌心時，冰棺裏的女屍突然睜眼。
    "青山...快走..."冰棺傳出春草的虛音，女屍心口的鎖龍釘正在吞噬聲波。吳欽貌趁機甩出毒鏢，陳青山側身避讓，鏢尖擦過冰棺濺起翡翠血珠。
    格桑的牛角號突然震響，冰道深處湧出大批雪蛛。老參把頭扯開硫磺粉袋："退到東南甬道！"
    三人跌進冰縫時，陳青山瞥見暗河漂來的牛皮囊——囊裏東巴經殘頁寫著："凡破冰宮者，當以沐氏血啟天樞。"
    寅時的雪崩掩去所有痕跡，陳青山在冰窟升起牛糞火。老參把頭處理著肩頭的鏢傷，藥粉混著冰魄渣糊在傷口："吳欽貌搶走了兩具青銅匣。"
    格桑用銀刀剖開凍硬的糌粑："冰宮穹頂的星圖缺了七宿，對應長白山那七道裂縫。"
    陳青山將虎符按在冰壁，裂紋延伸的軌跡指向冰川深處："沐英把地脈樞紐剖成兩半，長白山與梅裏雪山..."
    暗河突然傳來冰層碎裂聲，春草的虛音再次浮現："冰棺下有暗道...藏著三家盟約鐵券..."
    老參把頭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的蛇鱗紋滲著黑血："十二年前我在冰川殺馬幫，領頭騾子馱的就是這種鐵券箱。"
    晨光染紅雪峰時，陳青山劈開冰棺底座。暗道裏三十六級青銅階延向地心，階麵刻滿倒寫的鎮山咒。吳欽貌的血跡在階前凝成蛇形，翡翠色的冰魄渣正緩緩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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