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澀的海風卷著血腥氣撲在臉上，春草踩著鯨骨殘骸躍上了礁石，青銅杵尖的黑龍紋突然炸鱗。阿古拉拽住她的狼皮大氅，獵刀指向海麵浮沉的青銅羅盤："春草你看，那玩意在吞浪！"
    "吞的不是浪，是魂。"那日蘇解開背上的狼皮繈褓，嬰孩瞳孔裏映出三具繞著羅盤旋轉的修士屍骸，"祖靈說，這是羅刹鬼的招魂盤。"
    此時海浪轟然炸開，戴海豹皮帽子的赫哲漢子立在潮頭，魚叉纏著的東正教經幡獵獵作響："陳夫人，黑水灣的買賣該換主子了。"
    "巴圖魯家的海東青？"阿古拉眯眼盯著漢子耳後的翡翠鱗片，"你爺教我叉白鯨時，可沒說要把魂賣給羅刹鬼！"
    漢子扯開了皮帽，露出額心嵌的十字架："陳家老祖拿我太爺的脊骨磨鎮海釘時，問過赫哲族的騰格裏神嗎？"魚叉挑起一塊刻滿洋文的鯨骨碑，"這上頭白紙黑字，萬曆二十六年明軍在此活祭三百赫哲漁民！"
    這時春草一杵劈碎撲來的浪頭，黑龍紋咬住碑麵："倭寇篡史的醃臢貨，也敢汙我華夏軍威？"她後背的鞭痕突突跳動，金鎖鏈絞住碑底珊瑚礁，"阿古拉！巽位三丈！"
    當硫磺箭炸開礁石的瞬間，三具明軍的屍骸浮出水麵，心口插著的十文字槍鏽跡斑斑。赫哲漢子癲狂大笑："看清楚了？這些才是李如鬆的親兵！被你們陳家祖上..."
    "鄂倫春的獵神見證！"那日蘇懷中的嬰孩突然開口，嗓音似百歲薩滿，"萬曆二十六年臘月，是你祖上引羅刹戰船入灣！"
    此時海麵突然凝成巨掌拍來，春草翻身滾入淺灘。漢子的青銅羅盤騰空而起，指針竟是森森指骨："你們可知，這羅盤樞軸用的是你們祖太爺的指節？"漢子撕開衣襟，胸口雙頭鷹紋淌著黑血，"陳家老祖當年為封海眼，剁了三十三個明軍的手指！"
    阿古拉暴喝著擲出獵刀："鄂倫春的漢子，脊梁骨比鯨須硬！"刀鋒劈在魚叉上迸出火星，震得虎口開裂。
    這時春草突然將青銅杵刺入心口，金血噴在鯨骨碑上，"鎮海"二字浮空化蛟。李如鬆的虛影踏浪而來，令旗指天："陳家後人，羅盤命門在亥位！"
    "妹子！刺它逆鱗！"金鈴兒的虛影自銀鈴胎記躍出，骨鈴震碎三丈浪牆。那日蘇咬破嬰孩指尖，血珠化作箭矢沒入漩渦。
    赫哲漢子身形暴漲化作三頭海怪，鱗片間東正教聖像泛起邪光："聖血入海，八紘..."
    "八你祖宗！"阿古拉拽著硫磺雷火躍上怪背，熊神刺青綻出青光，"鄂倫春的獵神收妖了！"
    爆炸激起十丈狂濤，春草在濁浪中瞥見庫頁島方向血光衝天。那日蘇拽著她撞上礁石："青山在血光裏！"
    幻象中的陳青山正將青銅釘楔入君士坦丁堡地宮，鎖鏈紋已爬滿脖頸。混血陰陽師的殘魂在祭壇尖笑："陳家人可知，你每釘一處祭壇，長白山就多裂..."
    "春草！"幻象裏的陳青山突然轉頭，瞳孔淌著金血，"去鄂霍次克海！找..."
    聲浪被海嘯吞沒，春草咳出帶鱗的黑血，掌心血漬凝成滴血的十字架。阿古拉從礁石縫摳出半枚鯨骨符，符麵鄂倫春咒文與斯拉夫字母犬牙交錯："嫂子，這玩意在發燙！"
    "是引魂符。"那日蘇用銀鐲殘片刮去符上汙漬，"祖靈說，羅刹鬼在鄂霍次克海養了條噬魂蛟。"
    赫哲海怪的殘軀突然抽搐，心口竄出一條生著人麵的幼蛟。春草揮杵貫穿了蛟首，爆出的腦漿裏竟裹著半塊虎符："李如鬆將軍的調兵符！難怪當年倭寇能混進明軍..."
    此時海浪深處傳來管了風琴的轟鳴聲，十三座薩滿冰墳浮出海麵。嬰孩突然掙開繈褓，銀鈴胎記映出駭人景象——鄂霍次克海的冰層下，數萬具倭寇屍骸正隨聖詩起舞，中央冰棺裏封著條額嵌十字架的翡翠蛟龍。
    "阿姐..."嬰孩突然發出金鈴兒的聲音，"青山的心頭血...在蛟腹..."
    春草暴喝著劈碎引魂羅盤，黑龍紋離杵化形："沐英公！借您鎮海印一用！"
    浪濤凝成的巨印壓下的瞬間，庫頁島方向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陳青山的嘶吼穿透海幕："春草...剜心...鎮煞..."
    那日蘇突然慘叫，懷中的嬰孩後背浮現出雙頭鷹紋。阿古拉眼疾手快割開自己掌心，熊神血抹上鷹紋："鄂倫春的獵神，借個火！"
    黑血在火光中蒸騰，春草攥緊鯨骨符躍入漩渦。青銅杵貫穿冰棺的刹那，鄂霍次克海的天穹裂開道血縫，三座東正教堂的幻影在地平線浮現，十字架尖頂直指長白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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