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骨舟在鴨綠江的冰淩花叢中擱淺時，春草後頸的鱗片已經結滿了霜花。阿古拉用魚叉挑開江麵的浮冰，青銅棺槨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陳家夫人，過了老熊溝就是白頭山。"老參客踩著鹿皮靴從鬆林鑽出，懷裏抱著件熊皮襖，"血教堂的羅刹鬼在二道白河布了黑鐵十字陣，專破咱們的薩滿咒。"
    那日蘇跪在冰麵上，用朱砂描畫招魂符："三十年前老毛子修中東鐵路，就在長白山埋過噬龍釘。這回他們是要把七處龍眼全釘死。"
    陳青山的屍身此時突然在棺中顫動，心口血色鱗印滲出暗金液體。春草猛地按住棺蓋，蛟尾鱗片在雪地裏劃出深深溝壑："阿嫂快看！天池方向！"
    此時的白頭山巔騰起了七道黑煙，隱約傳來了鐵鏈拖地的聲響。阿古拉搭箭拉弓，硫磺火光照亮冰麵下蠕動的暗紅血絲——那些血絲正順著龍脈走向，朝著天池匯聚。
    "是東正教的聖血術。"那日蘇割破指尖，血珠滴在了陳青山的眉心，"他們在用苦修者的血汙染靈泉，要斷了龍脈根基。"
    子夜時分，眾人抬著青銅棺攀上鷹嘴崖。崖下天池冰麵布滿蛛網狀裂痕，十二個黑袍教士正圍著冰窟誦經。為首的教士高舉著鑲金十字架，冰窟中緩緩升起一具纏滿鐵鏈的青銅聖像。
    "是血教堂的哭牆聖像！"老參客牙齒打顫，"這東西喝過克裏姆林宮地牢三百年怨氣，當年在貝加爾湖..."
    話音未落，春草已甩出蛟尾鞭。鱗片刮起的旋風卷著冰碴撲向教士，卻在觸及十字架金光時轟然消散。黑袍教士們齊聲高唱聖歌，冰麵裂痕中伸出無數個蒼白的手臂。
    "裝神弄鬼！"阿古拉連發七箭，箭矢釘在冰麵擺出北鬥陣。硫磺火星順著冰紋蔓延，那些手臂頓時縮回了裂縫。
    這時那日蘇突然解開發辮，烏發間纏著的青銅小鏡映出月光："春草，還記得赫哲族的水葬歌嗎？"她將銅鏡按在陳青山胸口，"等下我唱招魂調，你就把龍涎草汁灌進他嘴裏。"
    此時冰窟中的聖像突然睜開血目，青銅棺槨劇烈的震顫著。陳青山屍身猛地坐起，瞳孔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快...走..."
    "青山？"那日蘇剛要伸手，屍身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頸。春草揮叉刺來，卻被屍身空手抓住鐵刃——暗紅血絲正順著魚叉爬向她的手臂。
    阿古拉掄起鹿角砸在屍身後背："嫂子！他的魂被聖血汙染了！"
    這時黑袍教士們的誦經聲越來越急，冰窟中湧出了粘稠的黑血。那日蘇反手握住丈夫的手腕，鎖鏈紋順著肌膚蔓延："以祖靈之名，喚我郎君歸！"她咬破舌尖，血霧噴在青銅鏡麵。
    鏡中突然映出漫天星鬥，陳青山屍身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春草趁機將龍涎草汁灌入了他的口中，碧綠色的汁液與黑血在喉頭翻滾搏鬥著。
    "還不夠..."那日蘇扯開衣襟，心口鎖鏈紋金光大盛，"青山，你答應過要陪我看完長白山的第三十三場雪。"
    此時冰麵轟然炸裂，聖像揮舞鐵鏈砸了過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崖頂傳來蒼老的鹿鳴。九個戴著樺皮麵具的薩滿踏雪而來，手中的骨鈴與鎮魂鈴遙相呼應。
    "赫哲族的鹿神舞！"老參客激動地抓起雪塊往臉上抹，"有救了！有救了！"
    薩滿們圍著青銅棺跳起了祭祀舞，冰層下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陳青山的屍身突然掙脫了束縛，暗紅色血絲從他七竅中嘶嘶蒸發。黑袍教士的十字架接連爆裂，聖像在冰窟中緩緩下沉。
    "就是現在！"領頭薩滿將骨鈴拋向夜空，"請鎮山印！"
    這時天池深處騰起一道青光，一方青銅古印破冰而出。那日蘇縱身躍起，發間的銅鏡與古印上的凹槽完美契合。陳青山的屍身突然張開雙臂，古印穩穩落在他的掌心。
    "長白山鎮山人陳青山，恭請山神歸位！"九個薩滿齊聲高呼。古印上的蟠龍紋突然活過來，順著陳青山手臂盤繞全身。黑袍教士們慘叫著化為冰雕，聖像在青光中碎成齏粉。
    春草這時突然指著東方驚呼："阿嫂快看！"
    晨曦刺破了雲層，陳青山的白發在風中根根轉黑。心口的血色鱗印化作青煙消散了，鎮山印在他掌心烙下了龍形紋章。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眸中金光照亮了整個天池。
    "我活過來了.."陳青山撫上那日蘇鬢邊白發，"當年我在老禿頂子山埋下第一道鎮龍符，你說要等我到長白山白頭。"
    那日蘇笑著笑著就落了淚，鎖鏈紋在晨光中化作金粉飄散。春草甩著蛟尾拍打冰麵："青山哥！你胸口！"
    陳青山扯開衣襟，鎮山印的龍紋正盤踞在心口跳動。此時天池深處傳來了悠長的龍吟，七道清泉衝破冰層，將黑鐵十字陣衝得七零八落。
    "羅刹鬼封得住龍脈，卻封不住長白山的魂。"老薩滿將骨鈴係在陳青山的腰間，"鎮山印重現，該去會會血教堂的主教了。"
    陳青山望向山巔翻湧的雲海，鎮山印在掌心隱隱發燙。他知道，二道白河畔的血色教堂裏，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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