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化作的銅片在篝火中泛著孔雀藍的光暈，那日蘇忽然按住了心口，鎖鏈紋在皮下突突的跳動。春草正往酸筍湯裏撒野蔥，她忽然盯著湯鍋驚呼："嫂子，湯裏怎麽浮出個娃娃臉呢！"
    這時陳青山手中鎮山印驟然發燙，印底孔雀紋竟滲出淡金血珠。岩溫背後未愈的孔雀圖騰也同時振翅，翎羽掃過銅鍋，湯麵浮現出一個蜷縮的嬰孩虛影——那孩子眉心嵌著一片龍鱗，周身纏著血色鎖鏈。
    "青山..."那日蘇扯開衣襟，心口鎖鏈紋盡頭赫然綴著枚鱗片，"三年前龍眼泉暴動那夜，我腹中胎兒的魂魄被攝進鎮山印了。"
    老參客的煙袋鍋吧嗒掉進了火堆，濺起一串火星："難怪當年你抱著空繈褓跳祭神舞，原來..."
    "孩子在龍脈裏養著。"陳青山掌心龍紋遊向鎮山印，"但血教堂的聖血汙了靈泉，他的魂繭要裂了。"
    昏迷的傣家姑娘突然坐起，耳垂淌下的血珠在沙地上畫出長白山地形圖："東南麓有處溫泉眼，百年前我祖父見過騎鹿的白胡子老頭..."
    "是守泉長老！"赫哲薩滿齊聲低呼，九副樺皮麵具同時轉向東南，"活過三個甲子的山靈，住在鏡泊湖底的水晶洞。"
    春草鞭尾拍滅即將沸騰的酸筍湯："阿嫂，我送娃兒去！我的蛟尾鞭能避水。"
    "來不及了。"那日蘇掀開了鹿皮襖，腹部浮現出血色繭紋，"羅刹鬼在龍脈裏下了子母蠱，孩子與我命紋相連。除非..."
    "除非用鏡泊湖的千年寒玉鎮住蠱毒。"陳青山割破手腕，金血在鎮山印上畫出傳送陣，"當年我阿爹與長老換過命符，這陣法能送三人到湖心。"
    岩溫此時抓起孔雀翎箭："算我一個！猛泐的貝葉經上說，孔雀膽能定魂。"
    子夜時分，陣法亮起的刹那，血教堂的鍾聲突然穿透了山脊。十二具纏著鐵鏈的青銅聖像破土而出，呈羅刹陣圍住了鷹嘴崖。傣家姑娘耳墜炸裂，翡翠碎片在空中拚出沙俄字母："獻祭開始。"
    "帶娃先走！"陳青山揮印震飛兩具聖像，龍紋在夜空交織成網。那日蘇將血色繭紋拓在春草後背，蛟尾鞭鱗片頓時覆上冰霜："記住，入水前要用龍涎草擦眼！"
    春草拽著岩溫躍入了陣眼，孔雀翎箭撕開傳送通道的瞬間，聖像眼眶射出腥紅光束。陳青山翻身擋在陣前，鎮山印硬接紅光，印底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此時鏡泊湖的霧氣沾衣成冰。春草扒開岸邊的蘆葦，看見湖心漩渦中隱現的水晶穹頂："岩溫哥，你水性好，捧著龍鱗打頭陣！"
    岩溫含住龍涎草，孔雀紋在胸口發出幽光。入水刹那，千萬條透明銀魚聚成箭頭，引著二人遊向漩渦深處。水晶洞內，百丈高的鍾乳石柱上纏著青銅鎖鏈，鎖鏈盡頭栓著個鶴發童顏的老者。
    "陳家的鎖龍鏈？"春草蛟尾掃開洞中水藻，"長老爺爺，我們是..."
    老者睜眼的瞬間，洞內冰晶齊鳴。岩溫懷中的血色繭紋自動浮起，嬰孩虛影在冰霧中凝實："三魂缺一，七魄染煞，這是飲過聖血的症狀。"
    "求長老救救孩子！"春草捧出鎮山印拓片，"陳大哥說您有千年寒玉..."
    老者腕間鐵鏈忽然寸斷，指尖凝出一朵冰蓮："寒玉在老夫脊骨裏溫養了百年，取玉需斷龍脈一角——陳青山舍得麽？"
    岩溫背後的孔雀紋突然離體，銜住拓片飛向老者。拓片上的鎮山印紋路與冰蓮交融，洞壁浮現出長白山全貌圖："斷東南麓的臥龍角，可保此子二十年無恙。"
    "不可！"春草蛟尾拍碎冰圖，"那是龍脈的犄角，斷了會山崩..."
    老者忽然吹響了冰蓮，嬰孩魂魄化作流光鑽入蓮心："告訴陳青山，他爹當年斷過西南虎爪峰，這才有七十年太平。"
    此時的水晶洞劇烈的震顫著，岩溫懷中的血色繭紋開始滲血。春草咬牙甩鞭劈向洞壁，鱗片與冰晶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斷就斷！總比讓娃兒魂飛魄散強！"
    鷹嘴崖上，陳青山的鎮山印已經布滿了裂痕。那日蘇的銅鏡碎成了八瓣，每瓣都釘著個黑袍教士。傣家姑娘用織錦裹住血流如注的右臂："陳大哥，東南麓地氣在流失！"
    "這是寒玉現世的征兆。"陳青山震碎最後一具聖像，金血順著龍紋滴落，"二十年前我爹斬虎爪峰時，長白山落了三天紅雪。"
    此時天際忽然飄來了冰蓮清香，春草的聲音穿透雲層："接住娃兒！"
    血色繭紋包裹的冰蓮淩空墜落，那日蘇騰身躍起，鎖鏈紋化作金索纏住了花莖。蓮心傳來清脆的啼哭，嬰孩眉心龍鱗轉為玉色。
    "青山，給孩子重取個名字吧..."
    "就叫鎮玉罷。"陳青山以血為墨，在冰蓮上寫下契文，"陳鎮玉，借長白一隅養魂二十年。"
    此刻白頭峰頂突然血光衝天，三十三盞魚皮燈籠升空，擺出雙頭鷹陣型。赫哲薩滿的骨鈴齊齊炸裂，老參客指著雪線驚叫："血教堂在抽龍髓！"
    那日蘇將冰蓮貼身藏好，銅鏡碎片拚出臨時法陣："岩溫他們該到虎爪峰了。"
    陳青山抹去嘴角金血，鎮山印的裂痕中遊出新生的龍紋："春草，去東南麓接應。天亮前，我們要在血教堂頂上燉酸筍。"
    子時三刻，鏡泊湖升起通天水柱。春草背著昏睡的岩溫躍出湖麵，東南麓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鎮山印在陳青山掌心發出悲鳴，印底的孔雀紋卻愈發清晰。
    "值得麽？"那日蘇輕撫心口漸穩的鎖鏈紋。
    陳青山望向冰蓮中安睡的嬰孩："當年我爹斷虎爪峰時說過，長白山的魂，從來不在山石裏。"
    最後一顆晨星墜地時，白頭峰頂的血光忽然暗淡。春草扛著斷角龍脈石衝回崖頂，蛟尾鞭上纏滿了東正教的黑鐵十字架："阿嫂，熬湯吧！"
    那日蘇將龍脈石碾碎入湯，香氣驚起滿山的倦鳥。陳鎮玉在冰蓮中翻了個身，眉心血玉映出萬裏之外的羅刹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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