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盡頭騰起了蒼青色的狼煙，十七頭白樺木雕刻的鹿神像在祭壇前劇烈震顫。鄂倫春老薩滿巴雅爾將熊骨法杖插入凍土，杖頭的銅鈴卻在寂靜中啞然無聲。陳青山抹去睫毛上的冰碴，看見遠處山脊上徘徊的鹿群正以詭異的直線隊列移動，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鹿神祭提前了三個月。"那日蘇解下沾滿汞漬的銀鏈，鏈環上凝結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藍光，"薩滿說白鹿三天前就開始絕食，犄角間纏著帶硫磺味的蛛絲。"
    岩溫蹲下身撚起祭壇邊的積雪，孔雀紋銀刀挑起一撮金紅色粉末："這是煉金術用的硫磺火漆，我在猛泐見過葡萄牙商人使用過。"他突然用刀尖刺入凍土，掘出半截刻著齒輪的青銅箭頭，"看紋路，是神聖羅馬帝國時期的獵魔弩配件。"
    祭壇中央的篝火毫無征兆地炸開，火星在空中凝結成雙頭鷹圖騰。巴雅爾薩滿的法袍突然滲出黑血，他抓起鼓槌擊打人皮神鼓，鼓麵卻傳出金屬刮擦的刺耳聲響。陳青山按住腰間鎮山印，發現印底的狼牙章正在發燙。
    "來了。"那日蘇突然甩出銅鏡，鏡光掃過東南方的白樺林。三十七頭白鹿踏著整齊的方陣走出樹影，為首的祭祀白鹿雙眼淌著瀝青般的黑血，鹿角上纏繞的經幡寫滿倒置的拉丁文。
    巴雅爾薩滿的法杖這時突然折斷，他跪倒在地嘔出帶著齒輪的黑色血塊："鹿魂......被玷汙了......"
    陳青山揮鎬斬斷試圖纏上祭壇的經幡，布料斷裂處噴出的汞蒸氣在空中凝成鎖鏈。岩溫的銀刀劈開兩條汞鏈，刀刃與液體金屬碰撞竟迸出火星："它們體內有煉金傀儡蟲！"
    祭祀白鹿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碎的凍土中升起六角形煉金陣。那日蘇的銅鏡映出鹿胃中蠕動的金屬物體，七條水銀觸手正從白鹿口腔鑽出。陳青山將鎮山印拋給妻子，冰鎬尖端刺入自己掌心，血珠順著鄂倫春咒文流成破魔圖騰。
    "封住它的方位！"那日蘇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鏡上，鏡麵頓時射出七道青光。岩溫趁機擲出三枚銀蝶鏢，暗器切入白鹿四肢關節時爆開孔雀藍的毒霧。陳青山淩空躍起，血鎬貫穿了白鹿的眉心，顱骨碎裂聲卻清脆如琉璃炸響。
    鹿屍轟然倒地，腹腔內滾出一個青銅匣子。巴雅爾薩滿用骨刀挑開匣蓋，硫磺煙霧中浮現出哈布斯堡王朝的徽記，匣底粘著未消化的羊皮紙殘片，上麵用德語寫著"地脈汙染進度70"。
    "它們在通過鹿群傳播煉金毒。"那日蘇的銀鏈纏住仍在抽搐的鹿屍，鏈環灼燒出十字形焦痕，"白鹿是活的煉金釜，把地脈毒素轉化成......"
    山脊突然傳來岩石崩裂的巨響。三十頭馴鹿同時炸成血霧，骸骨在空中重組為四米高的石像鬼。岩溫的銀刀在石像鬼腿部劃出了深痕，卻看見傷痕處湧出瀝青般的液體，轉瞬就愈合如初。
    "打關節！"陳青山擲出血鎬擊中石像鬼左膝，鄂倫春咒文在石料上蝕出蜂窩狀孔洞。那日蘇的銅鏡對準石像鬼心髒的位置，鏡光映出了內部轉動的煉金核心："是山髓晶驅動的！"
    巴雅爾薩滿突然敲響新的人皮鼓，鼓點節奏與石像鬼的動作產生共振。老薩滿撕開法袍露出胸膛，用骨刀在皮膚上刻出鄂倫春守護圖騰："引它們進困鹿陣！"
    陳青山抓起燃燒的鬆明擲向冰湖，岩溫的銀蝶緊隨其後照亮陷阱。當石像鬼追著火源踏入湖麵時，那日蘇將鎮山印按在冰麵，湖底沉睡的千年寒氣順著煉金紋路逆流而上，瞬間將五頭石像鬼凍在冰柱中。
    "還剩二十五秒冰層就要......"岩溫的警告被爆炸聲淹沒，三頭石像鬼自爆產生的衝擊波掀飛了整個祭壇。陳青山在氣浪中抱住那日蘇翻滾躲避，鎮山印脫手飛出，狼牙章在雪地上燙出焦痕。
    巴雅爾薩滿的法杖突然插入冰層裂縫，蒼老的吟唱喚醒了地脈深處的力量。十七尊鹿神木雕眼中亮起了幽藍鬼火，木質關節竟如活物般轉動起來。石像鬼的煉金核心突然紊亂，行動開始同鹿神木雕產生出詭異的同步。
    "就是現在！"那日蘇的銀鏈纏住鎮山印飛回手中。陳青山咬破指尖在冰鎬上畫出薩滿血符，淩空劈向最近的石像鬼。岩溫的銀刀同時刺入另一具傀儡的煉金核心，傣族巫毒順著刀刃腐蝕了山髓晶。
    當最後一具石像鬼崩塌時，冰湖突然升起七根青銅柱。柱麵浮現的煉金方程式與鹿神木雕上的鄂倫春符文激烈碰撞，迸發的能量將湖麵炸出放射狀裂痕。巴雅爾薩滿突然指著最大那根銅柱："看柱頂的凹槽！"
    陳青山攀上銅柱，發現柱頂供奉著個水晶匣。匣內羊皮卷上的血契蓋著陳家狼牙章與哈布斯堡璽印，契約條款在月光下扭曲成新的文字："三百山靈已償，地脈所有權移交聖血兄弟會......"
    "他們修改了契約！"那日蘇的銅鏡映出羊皮卷背麵的煉金術式，"用汞鏡術篡改了原始條款。"
    岩溫突然用銀刀刺向水晶匣，刀刃卻被無形屏障彈開。巴雅爾薩滿將法杖重重頓地，十七尊鹿神木雕同時轉頭看向銅柱："要鄂倫春的冰魄和傣族的巫毒才能破除結界。"
    那日蘇割開手腕將血塗在鎮山印上，狼牙章吸收血液後浮現出陳家先祖的懺悔文。陳青山將冰鎬倒插進銅柱基座，鄂倫春咒文順著裂縫爬滿柱身："岩溫，對準頂端的山髓晶！"
    當傣族銀刀裹著孔雀毒霧刺入水晶匣時，整根銅柱突然迸發血色光芒。陳青山感覺掌心傳來灼燒的劇痛，契約羊皮卷在光芒中化為灰燼，灰燼裏卻浮現出新的虛影——長白山全境的地圖上，七個煉金陣眼正構成吞噬地脈的倒十字。
    巴雅爾薩滿此時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水中漂浮著微型齒輪。老薩滿用最後的力氣抓住陳青山的獵刀："去鷹嘴崖......最後的陣眼在......"
    雪原盡頭這時亮起了無數猩紅的光點，新一輪石像鬼的咆哮震落了鬆枝上的積雪。那日蘇將鎮山印按在陳青山血流不止的掌心，鄂倫春新娘的銀飾在月光下叮咚作響："該讓聖血兄弟會見識真正的山靈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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