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老窯秘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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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山的馬車碾過結霜的官道時,長白山腳下正逢十年不遇的倒春寒。老獵戶蹲在茶棚口搓著手,瞧見馬車簾子下露出的半截鎮山釘,混濁的眼珠突然亮起來:"陳家後人?"
茶棚泥爐上煨著鬆針茶,老獵戶從懷裏掏出塊黢黑的木牌。牌麵用火烙出歪扭的山勢圖,最北端畫著個窯洞符號:"十年前有個穿灰布衫的先生,讓俺見到帶銅釘的人就交這個。"
木牌背麵結著層鬆脂,陳青山用指甲刮開,露出底下刻著的日期:光緒三十四年臘月初八。正是太叔公失蹤前三天。
"帶我去那個窯洞。"陳青山擱下茶碗,碗底殘茶在粗陶紋路間聚成個箭頭,指向西北方。
老獵戶的爬犁在雪原上疾馳,驚起成群的寒鴉。日頭偏西時,眼前出現座廢棄的炭窯。窯口青磚上生著厚厚苔蘚,苔蘚縫隙裏卻露出新近剮蹭的痕跡。
窯洞深處堆著發黴的炭筐,筐底壓著半張泛黃的《盛京時報》。報紙邊緣用炭條畫著古怪符號,陳青山認出那是滿文與苗疆巫符的混合體。突然一陣穿堂風掠過,報紙碎片翻飛間顯出台階——青石台階蜿蜒向下,石縫裏嵌著陳年血痂。
老薩滿點燃熊油火把,火光在石壁上投出猙獰影子。第七級台階處躺著具骸骨,骨架保持著向上攀爬的姿勢,肋骨間卡著把德式鶴嘴鋤。陳青山彎腰細看,鋤柄刻著"漢堡地質學會"的縮寫,字母間卻被人用刀刻出個"偽"字。
地窖盡頭是間石室。青磚牆上密密麻麻刻滿符咒,正中央供著尊無麵神像。神像腳下散落著十二枚銅錢,每枚錢孔都穿著根灰白頭發。陳青山撿起銅錢,耳邊忽然響起細碎的吟誦聲,像是三百人同時在念咒。
"是困魂陣。"老薩滿用骨杖挑起銅錢,"有人把守山人的魂魄封在錢眼裏。"
神像背後藏著個鐵匣。匣中羊皮卷上畫著長白山龍脈全圖,七條主脈中有三條被朱砂標記,旁邊批注:"光緒三十四年冬,德人借開礦竊脈,以銅人運至哀牢山"。卷末粘著撮銀白頭發,發絲間纏著片冰晶——與南極冰棺中的材質相同。
陳青山將冰晶貼近眉心,眼前突然浮現太叔公最後的影像:灰布衫沾滿血跡,正在往神像眼裏嵌入塊山髓晶。晶石入眼的刹那,整麵符咒牆泛起青光,三百道虛影從銅錢中掙脫,順著地脈流向哀牢山方向。
"原來如此。"老薩滿用朱砂在地上畫出七星陣,"太叔公用自己作餌,把竊走的龍氣又引回來了。"
石室突然震動,磚縫滲出黑水。寶音老漢眼疾手快拽開陳青山,方才站立處鑽出條青銅鎖鏈,鏈頭拴著個雕花銅匣。匣麵紋路與吉林機器局地庫的青銅棺如出一轍,鎖眼是個山髓晶碎片。
陳青山將鎮山釘插入鎖眼,釘尖突然迸出火星。銅匣彈開的瞬間,十二枚銅錢齊聲碎裂,發絲化作飛灰。匣中躺著半塊龜甲,甲片上的卦象被人用血重新勾勒,組成哀牢山與長白山的山脈走向。
"這是漢軍當年的勘脈圖。"老薩滿指甲劃過龜甲裂縫,"看這裂痕,像是被人故意掰斷......"
話音未落,窯洞外傳來重物墜地聲。眾人衝出地窖時,隻見老獵戶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柄苗刀。雪地上留著串奇怪的腳印——前掌深後跟淺,像是踮著腳走路的人。
那日蘇伏地細聽,翡翠化的右耳貼住凍土:"東南方三裏,有七個人在跑,其中五個......沒有心跳。"
追到鬆林邊緣時,暮色已染紅雪地。七具穿德式大衣的幹屍圍成圓圈,中央跪著個穿漢朝祭師袍的活人。那人正用青銅刀割腕放血,血滴在雪地上竟不凝固,反而聚成個蠕動的符文。
"停手!"陳青山的鎮山釘脫手飛出,釘尖刺入祭師後背卻發出金鐵之聲。祭師緩緩轉頭,麵具下傳出沙啞笑聲:"陳家人?來得正好。"
麵具掀開的刹那,林間鴉群驚飛。那張臉布滿青銅鱗片,右眼嵌著山髓晶,左眼卻是正常的——正是吉林機器局地庫裏失蹤的守棺人。
"光緒三十四年我就在等這天。"活屍般的守棺人撕開衣襟,心口赫然插著半截鎮山釘,"你太叔公當年沒釘死我,如今該還債了。"
七具幹屍突然暴起,關節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那日蘇的銀鏈纏住最近那具,鏈環卻被腐蝕得滋滋作響。老薩滿抓起把混合香灰的雪撒向空中,雪粒遇風即燃,在暮色中織成張火網。
陳青山趁機撲向祭師,卻被青銅鱗片震得虎口發麻。混亂中,祭師的青銅刀劃過他前襟,藏在懷中的龜甲落地碎裂。甲片間的血卦突然活了,化作條赤蛇鑽入凍土。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響動,長白山十六峰同時騰起雪霧。陳青山想起太叔公在窯洞神像中的布置,抓起鎮山釘狠狠刺向自己掌心。鮮血順著釘身紋路流淌,染紅了整根銅釘。
"以血引脈,起!"
釘尾銅鈴驟響,方圓十裏的積雪同時炸開。三百道青光破土而出,正是當年太叔公封入地脈的守山人魂魄。青光匯聚成巨網,將祭師與幹屍籠罩其中。
祭師發出非人的嘶吼,山髓晶右眼迸出紅光。紅光觸及雪地的刹那,陳青山懷中的銅鏡自行浮起,鏡麵映出哀牢山祭壇的景象——龜甲碑上的符文正在消退,十二尊銅人集體轉向北方跪拜。
"你的陣法......"祭師鱗片間的青光越來越盛,"怎麽可能是陳家......"
話音戛然而止。老薩滿的骨杖穿透他心口的半截銅釘,三百道魂魄順著傷口湧入。鱗片寸寸剝落,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身軀——胸腹間赫然紋著與那日蘇相似的孔雀紋,隻是紋路間嵌滿德式齒輪。
雪地上忽然卷起旋風,將祭師殘軀裹入其中。風停時,隻剩一個青銅羅盤躺在雪窩裏。盤麵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停在"元封二年"的刻痕上。
陳青山拾起羅盤,發現背麵刻著段新字:"三魂未盡,七脈待續"。他望向哀牢山方向,心知這場橫貫兩千年的博弈,才剛剛撕開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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