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雪崩的轟鳴聲持續了整整一夜。陳青山站在新形成的冰湖邊緣，手中的青銅鏡已經結滿霜花。鏡麵映出的長白山景象越來越清晰——天池水麵沸騰如煮，十六座雪峰同時騰起青白色的霧氣。
    孫二瘸子蹲在湖邊，瘸腿浸在冰水裏。他突然"嘖"了一聲，從湖底撈起一塊青銅殘片——是祭壇上那七道身影融化後留下的，殘片上刻著"元封三年製"的字樣。
    "漢武帝時期的銅人......"他用指甲刮去鏽跡，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紋路，"看這沁色，是鎮山人的血養出來的。"
    那日蘇的翡翠手突然插入湖水。靛藍色的液體從指尖滲出，在湖麵鋪開成微縮的昆侖山勢圖。圖中七條主脈的靈氣流動清晰可見，其中三條正通過地底無形的通道，與長白山的龍脈相連。
    "有人在嫁接龍脈。"那日蘇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從漢朝就開始布局......"
    陳青山將青銅鏡按在冰麵上。鏡中的長白山景象突然切換，顯現出天池水底的細節——三百口青銅棺圍成同心圓，中央立著一個穿清朝官服的身影，正在將七枚山髓晶嵌入冰柱。
    "銅傀在長白山！"孫二瘸子猛地站起，"這廝會分魂之術，昆侖和長白的都是他！"
    冰湖突然翻湧。湖底升起十二尊銅人殘骸，它們胸前的窟窿裏湧出黑水，在水麵拚成個巨大的雙環符號——正是昆侖冰窟裏女子留下的印記。陳青山懷中的青銅鼓突然發燙，鼓麵山髓晶裏的血滴劇烈震顫，仿佛要破晶而出。
    "去主峰。"陳青山收起銅鏡，"真正的祭壇在雪線以上。"
    攀登途中，三人在冰縫裏發現一具凍僵的屍體。那人穿著光緒年間的探險服，懷中緊抱著個錫鐵匣子。匣中日記記載："八月初七，隨德國考察隊登頂，發現青銅祭壇。向導突然發狂，用冰鎬鑿開同伴胸膛......"
    日記末頁夾著一張發黃的照片：年輕的太叔公站在祭壇邊緣，手中鎮山釘正刺向個穿漢朝祭師袍的身影。照片背麵寫著："昆侖非終點，長白亦非起點"。
    正午時分，三人終於抵達主峰雪簷。眼前的景象讓陳青山渾身發冷——整麵冰壁裏封著十二尊銅人，它們圍成圓圈，中央是一個穿現代登山服的年輕人。那人的麵容陳青山再熟悉不過，竟是他十年前失蹤的表兄。
    "陳家血脈......"那日蘇的翡翠手按在冰麵上，"他們在用活人養銅人！"
    孫二瘸子突然掏出雷符。符紙剛觸及冰壁就劇烈燃燒，翡翠色的火焰中，冰層漸漸透明化。陳青山這才看清，表兄心口插著半截銅釘——與鎮山釘形製相同，但釘身纏著黑發。
    "釘魂養器......"冰層裏的表兄突然睜眼，瞳孔裏泛著山髓晶的光澤，"青山，你來得太晚了。"
    他的聲音與銅傀一模一樣。冰壁轟然炸裂，十二尊銅人同時抬手，胸前的窟窿裏射出紅光。陳青山翻滾躲避時，懷中的青銅鼓墜落在地，鼓麵山髓晶突然映出昆侖與長白的立體虛影——兩座山的龍脈正在地底交織，形成個巨大的煉金陣圖。
    "現在明白了？"表兄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從漢朝到光緒，我們一直在等兩山共鳴的這一刻。"
    那日蘇突然暴起。翡翠手插入冰層，整座主峰劇烈震動。陳青山趁機撲向青銅鼓，鼓聲自鳴的刹那，十二尊銅人同時僵直。
    表兄的身影突然模糊。他的皮膚寸寸龜裂，露出底下青銅質地的軀體——心口位置嵌著的，正是失蹤那年佩戴的長命鎖。
    "器魂歸位......"青銅化的表兄發出最後一聲歎息，"陳延鶴當年......騙了所有人......"
    冰峰頂部突然塌陷。陳青山在墜落中抓住塊突出的冰岩，抬頭看見令他終生難忘的景象——整座昆侖山的雪線正在急速上升，露出埋藏千年的青銅祭壇。壇上七根銅柱環繞著水晶棺，棺中女子的漢式曲裾無風自動。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棺蓋上時，陳青山終於看清了她手中捧著的東西——是半塊與青銅鼓紋路完全相同的玉璋，內側刻著一個小小的"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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