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斧拖過了火山岩，迸出點點的火星。
    陳青山盯著那張與族譜照片酷似的臉，握鎮山釘的手微微發抖。民國長衫的下擺沾滿銅鏽，胸口的黑洞裏隱約可見蠕動的銅線蟲，像是某種活著的核心。
    "太叔公......陳延鶴？"他想起族譜上的名字，"你不是死在鷹嘴崖了嗎？"
    銅屍歪了歪頭，脖頸發出生鏽門軸般的"吱呀"聲："鎮山人......本該永生......"
    孫二瘸子突然甩出三枚銅錢，錢幣在空中燃起了綠火，繞著銅屍打轉："這是煉屍術！有人把他做成活銅傀了！"
    銅屍掄起斧子劈散了銅錢火，動作突然變得迅捷如風。陳青山舉釘格擋，斧刃擦著釘身劃過，竟在鎮山釘上留下一道凹痕。那日蘇的翡翠手臂突然亮起，靛藍光絲纏住銅屍腳踝，卻被他胸口的黑洞盡數吸入。
    "小心！他在吸龍脈靈氣！"那日蘇臉色煞白，斷臂新生的皮肉滲出玉髓。
    老炮頭從側麵包抄，獵槍頂著銅屍後背開火。"砰"的一聲，彈丸穿透長衫，卻隻在青銅皮膚上留下一個白點。銅屍反手一斧，老炮頭急退，斧風削掉了他的半截皮帽。
    "打胸口那個洞！"孫二瘸子拋來一捆浸過黑狗血的麻繩。
    陳青山就地翻滾，麻繩套住銅屍脖頸。黑狗血觸到青銅皮膚，頓時騰起青煙。銅屍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斧子胡亂劈砍，在岩壁上劃出深痕。那日蘇趁機將翡翠手臂按在地麵，靛藍光脈順著地縫鑽入溫泉，水麵突然沸騰如滾粥。
    "快引他到泉眼！"
    銅屍被麻繩拽得踉蹌，陳青山趁機撲上他後背，鎮山釘狠狠紮入脖頸縫隙。釘尖傳來詭異的觸感，仿佛刺進了粘稠的銅漿。銅屍瘋狂扭動，帶著陳青山撞向青銅鍾。
    "鐺——"
    鍾聲震得人五髒移位。陳青山口鼻滲血，卻瞥見鍾內壁刻滿小字，最上方赫然是"陳延鶴"三個朱砂字！
    "二十四年......鷹嘴崖......借龍脈續命......"他忍著眩暈辨認字跡，"遭反噬......銅身......"
    銅屍突然僵住，斧頭"當啷"落地。他捂住胸口的黑洞，裏麵傳出千萬條銅線蟲的尖嘯："西王母......騙我......"
    溫泉在這時炸起丈高水柱，滾燙的水流裹著銅線蟲四濺。那日蘇的翡翠手臂完全玉化，將泉眼靈氣強行灌入地脈。銅屍渾身龜裂，青銅皮膚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幹癟的屍身。
    "七星......鎖不住......"陳望山的屍身轟然倒地，黑洞裏飄出一縷青煙，"去找......老金溝......"
    回到老鴰嶺已經是三更天了。
    接骨婆的木屋裏，陳青山用艾草灰擦拭著鎮山釘。釘身的凹痕處，隱約顯出一行小篆："元封三年，武帝賜鎮山將軍"。
    "這是漢朝皇家的東西。"孫二瘸子湊近細看，"你們陳家祖上，怕不隻是鎮山人這麽簡單。"
    那日蘇突然掀開衣領——新生皮肉上浮現北鬥七星狀的青斑，勺柄正指向東北："剩下的陣眼在動......銅傀的殘魂在轉移。"
    老炮頭灌了一口燒刀子，從懷裏摸出一個銅煙袋鍋："老金溝我熟，早年是砂金礦，後來鬧黃皮子搬山，整村人都沒了。"
    "黃皮子搬山？"陳青山皺眉。
    "就是黃鼠狼叼著金砂滿山跑。"接骨婆突然插話，"但老金溝的黃皮子......"她壓低聲音，"會學人戴孝。"
    五日後，在老金溝。
    廢棄的礦村死氣沉沉，殘破的茅草屋上落滿烏鴉。村口歪著一塊界碑，碑文被酸液腐蝕得模糊不清，隻辨得出"金"字下半截的"土"。
    那日蘇的翡翠手臂突然指向村西："那裏......有活物......"
    眾人跟著她來到一座半塌的山神廟。廟門貼著褪色的黃符，門縫裏滲出一股腥臊氣。孫二瘸子剛扯下符紙，門內突然竄出幾十隻黃鼠狼，個個頭頂白布，後腿直立如人。
    "戴孝黃皮子！"老炮頭獵槍險些走火。
    領頭的黃鼠狼體型大如柴犬，頭頂白布寫著血字"奠"。它前爪作揖，尖聲開口："陳家人......收屍......"
    陳青山後背發涼。黃鼠狼讓路後，廟內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橫梁上吊著七具裹白布的屍體，腳踝都係著銅鈴。供桌上擺著青銅香爐，爐中插著三根人骨香，青煙凝成個"冤"字。
    "是探礦隊的！"老炮頭認出屍體衣飾，"去年進山失蹤的......"
    那日蘇的翡翠手臂突然暴漲，光絲纏住橫梁。屍體齊刷刷轉頭，裹屍布下傳出銅鈴般的笑聲："來了......就留下吧......"
    裹屍布同時崩裂，露出七具青銅屍。它們關節反轉著爬下橫梁，胸口的銅釘嗡嗡震顫。領頭黃鼠狼跳上供桌，爪子拍響銅鑼："陰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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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神廟的地磚此刻轟然塌陷，露出一個青銅澆築的豎井。井壁上嵌著人形凹槽，每一個槽裏都蜷縮著一具幹屍，心口位置都插著銅釘。
    "七星屍井......"孫二瘸子聲音發顫，"這是要煉七煞鎖龍樁！"
    陳青山懷中的鎮山釘突然發燙，釘頭指向井底。他探頭望去，井底隱約可見半截青銅鍾，鍾身上纏著條碗口粗的銅鏈，鏈子另一端沒入黑暗。
    "下麵有東西在拽鐵鏈......"那日蘇突然捂住心口，"是活龍脈......"
    黃鼠狼齊聲尖笑，青銅屍一擁而上。陳青山揮釘刺穿一具屍體的眼眶，黑血噴濺處竟生出銅線蟲。老炮頭開槍打碎窗戶，眾人且戰且退到院中。
    "不能退！"孫二瘸子拋出一把銅豆，"七星屍井已成，子時就要鎖龍！"
    仿佛印證他的話，此時夜空北鬥大亮，星光如銀針刺入豎井。井底傳來鐵鏈繃緊的"哢哢"聲，整個老金溝開始震顫，砂金從地縫中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了詭異的符文。
    那日蘇突然衝向屍井，翡翠手臂插入青磚縫："下麵......有陳家人的魂......"
    陳青山緊隨其後，在井邊摸到塊殘缺的界碑。抹去金砂，碑文露出"陳氏金礦"四字，落款竟是光緒二十八年！
    "陳家......開過金礦？"他如遭雷擊。族譜從未記載此事，隻有段模糊的"光緒年避禍關東"。
    井底突然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整座山神廟塌陷下去，塵煙中升起一個三丈高的青銅巨人，胸口鑲著七枚山髓晶，背後拖著一條銅鏈鑄就的"龍尾"。
    "銅傀真身......"孫二瘸子癱坐在地，"它一直在吸七陣眼的靈氣......"
    青銅巨人俯視眾人，聲音震落屋瓦："陳望山這個廢物......還是得本將軍親自動手......"
    陳青山突然看清巨人額頭的烙印——與他胸口的"陳"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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