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嫁衣被長白山的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站在雷擊木下，望著東南方的天空——那裏有一抹不自然的青銅色，像是雲層後藏著一麵巨大的銅鏡。白狐狸蹲在她腳邊，嘴裏叼著陳鎮玉的青銅右手，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咽。
    老趙裹緊棉襖，凍得直跺腳"昆侖山離這兒幾千公裏，就算坐火車也得——"
    "他不在昆侖。"林夏突然說。
    嫁衣的金線在她手腕上纏繞，像是有生命般指引著方向。她低頭看著白狐狸"帶我去找他。"
    狐狸轉身竄向山下，林夏緊隨其後。老趙咬了咬牙，抱起那壇沒喝完的血酒跟了上去。
    三天後，內蒙古科爾沁草原深處。
    林夏的靴子陷進泥沼，拔出來時帶起一串銀色的水珠——這片濕地裏的水竟然泛著金屬光澤。白狐狸在前方的土丘上等候，尾巴尖焦慮地擺動。
    "就是這兒？"老趙喘著粗氣爬上土丘，突然僵住了，"老天爺"
    土丘後麵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坑，坑底堆滿了青銅器碎片。中央立著七根歪斜的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纏著鏽跡斑斑的鐵鏈，鐵鏈盡頭拴著一口半埋在地下的青銅棺。
    更詭異的是，坑壁上爬滿了藤蔓般的銀色紋路，正隨著某種節奏明滅，像在呼吸。
    林夏的嫁衣突然無風自動。她心口的銀光與坑底的紋路產生了共鳴，一陣劇痛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針在紮她的心髒。
    "那口棺材"老趙的聲音發抖，"上麵刻的是鎮山印的圖案！"
    白狐狸突然發出警告的嘶叫。環形坑對麵出現了三個人影——都穿著749局的製服，但走路的姿勢僵硬得不似人類。領頭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半邊臉已經青銅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金屬質地的牙齒。
    "林科長，久仰。"他的聲音像壞掉的收音機，"杜處長派我們來取陳鎮玉的心髒。"
    林夏的指尖觸到懷裏的青銅右手，金屬表麵滲出細密的水珠——像是它在流淚。
    "想要？"她冷笑，"自己來拿。"
    眼鏡男一揮手，兩個同伴立刻撲來。他們的動作快得驚人，關節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老趙剛舉起獵槍，就被一記鞭腿掃中胸口，倒飛出好幾米。
    林夏沒有躲。當第一個活傀的爪子即將碰到她咽喉時，她嫁衣上的金線突然暴起，如活蛇般纏住對方手腕。活傀發出刺耳的尖叫，接觸金線的皮膚瞬間碳化。
    "鎮山嫁衣"眼鏡男後退半步，"那日蘇的遺物居然在你手上！"
    林夏趁機衝向坑底的青銅棺。每跑一步，心口的銀光就亮一分，嫁衣上的金線像有生命般在她周身流轉。身後傳來老趙的怒吼和槍聲，但她不敢回頭——棺材上的紋路已經清晰可見，那是與陳鎮玉胸口的傷疤一模一樣的圖案！
    就在她即將觸到棺蓋的瞬間，地麵突然劇烈震動。七根石柱同時亮起血光，鐵鏈"嘩啦啦"繃直，將棺材從地下緩緩吊起。棺蓋移開一條縫，裏麵湧出濃稠的銀霧。
    霧中站著一個穿白衣的女人。
    她有著和陳鎮玉一樣的眉眼，長發用青銅鈴鐺束起，手腕上纏著刻滿符文的鎖鏈。最駭人的是她的胸口——那裏嵌著麵巴掌大的青銅鏡，鏡中映出的竟是長白山天池！
    "那日蘇"林夏的喉嚨發緊，"陳鎮玉的母親？"
    女人的目光落在林夏的嫁衣上，瞳孔驟縮"青山的血"她突然厲喝，"退後！"
    一道銀光從林夏背後射來。那日蘇閃電般伸手抓住，竟是眼鏡男的青銅化手臂！她的五指如刀，硬生生將金屬捏碎。
    "叛徒！"眼鏡男剩下的半張臉扭曲變形，"杜處長不會"
    那日蘇扯斷手腕上的鎖鏈，鏈子如毒蛇般纏住眼鏡男的脖子。隨著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他的頭顱被硬生生絞了下來，斷口處沒有流血，隻有銀色的黏液噴湧而出。
    老趙一瘸一拐地跑來"另外兩個跑了！"
    那日蘇沒理會。她凝視著林夏懷裏的青銅右手，突然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那聲音不似人類，倒像受傷的母狼。
    "我的兒"
    林夏這才注意到，青銅棺裏還躺著一個人——是陳鎮玉！他的身體大半已經青銅化，僅剩的左胸處有個恐怖的傷口，裏麵的心髒不翼而飛。
    "山魄吞了他"林夏的眼淚砸在棺材上，"但我覺得他沒死。"
    那日蘇猛地抬頭。她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銅鏡"看見了嗎？這是昆侖鏡的碎片，能照見世間萬物。"鏡中的天池景象突然變化，顯出個模糊的人影在水底行走，"他的魂還在長白山！"
    老趙突然驚呼"小心！"
    坑沿上出現更多穿749局製服的人。為首的正是杜鋒，他的左眼窩裏嵌著一塊青銅片，正發出刺目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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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蘇"杜鋒的聲音帶著金屬回聲，"你違約了。"
    那日蘇將青銅鏡從心口摳出，鏡麵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三十七年前，某人盜走半塊昆侖鏡，害我永世不得離開此地。"她將鏡子按在陳鎮玉胸口，"今日我要討回來！"
    鏡中的景象突然實體化。林夏看見長白山的虛影在坑底展開，天池的水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半個環形坑。杜鋒的人馬被銀色的浪濤卷走，發出非人的慘叫。
    "進去！"那日蘇推了林夏一把，"隻有穿嫁衣的人能帶他回來！"
    林夏撲向棺材，抱緊陳鎮玉冰冷的身體。在意識被洪水吞沒前的最後一刻，她聽見那日蘇的喊聲
    "找到他的心在雷擊木下"
    刺骨的寒冷。
    林夏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天池冰麵上。懷裏空空如也，嫁衣的金線正在黯淡，心口的銀光也微弱如風中之燭。
    遠處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她轉頭看去，山魄的巨大身軀正在冰下遊動，青銅鏡麵上映出七個模糊的人影——是被吞噬的陳鎮玉克隆體！
    更可怕的是，冰層下還沉著個人影。他心口插著七根青銅釘，每根釘子上都纏著銀絲，與山魄相連。
    陳鎮玉的本體！
    林夏跪下來，用拳頭砸向冰麵。嫁衣的金線順著她的手臂蔓延，在冰上灼燒出細小的孔洞。當她砸到第七下時，整塊冰麵突然亮起北鬥七星的圖案。
    "雷擊木"她想起那日蘇的話，"他的心在雷擊木下！"
    林夏發足狂奔。每跑一步，嫁衣就沉重一分，仿佛有無數雙手在拉扯她。山魄在冰下緊追不舍，鏡中的克隆體們發出淒厲的嚎叫。
    當她終於衝到雷擊木下時，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凝固——
    樹根處有個新挖的土坑，裏麵擺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半青銅半血肉的質地，表麵刻著"鎮玉"二字。而坑邊跪著一個穿橙色防寒服的人，正試圖把心髒裝進自己敞開的胸腔！
    "杜鋒！"林夏撲過去，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
    杜鋒抬起頭，左眼的青銅片已經完全融化，銀色的液體順著臉頰流淌"完美的容器"他的聲音變成了藤原健次郎的腔調，"終於"
    林夏的嫁衣突然自行解開，金線如箭矢般射向杜鋒。就在銀線即將刺入他眼窩的瞬間，冰麵轟然碎裂！
    山魄破冰而出，青銅鏡麵正對雷擊木。鏡中的七個克隆體同時伸出手，抓住了杜鋒的四肢。
    "不我是你們的主人"杜鋒掙紮著，卻無法阻止克隆體將他拖向鏡麵，"放開"
    林夏趁機搶回心髒。當她觸碰到那團血肉的瞬間，整個長白山都開始震動。雷擊木焦黑的樹幹裂開，露出裏麵中空的部分——
    陳鎮玉的身體緩緩滑出。
    他的皮膚已經半透明化，能看見銀色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當林夏將心髒按回他胸口時，山魄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長吟，鏡麵"哢嚓"裂成無數碎片。
    每一塊碎片都映出陳鎮玉的臉。
    "林夏"
    他睜開眼睛，瞳孔是純淨的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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