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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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巔的風裹著冰碴子,抽打在林夏臉上。
她跪在青銅巨門前,嫁衣的金線早已枯朽剝落,露出底下爬滿銀紋的皮膚。門縫裏那顆心髒仍在跳動,每搏動一次,就有血順著門上的符咒淌下,在冰麵凝成蜿蜒的紅痕。
"鎮玉"指尖觸到冰冷的門扉,卻像被燙著般縮回——門內湧動的不是歸墟,而是無數細碎的嗚咽,像千萬個陳鎮玉在同時呼痛。
身後傳來鎖鏈拖曳聲。那日蘇攙著陳青山立在風雪中,藏袍下露出嶙峋的青銅骨骼"西王母用金線縫了三千年的封印,被你扯斷了。"
林夏猛地回頭"你能救他!"
"救不了。"那日蘇的指尖劃過自己心口,銅鏡碎片在皮下凸起,"守門人的心離了門,比雪落在火裏化得還快。"她突然拽過林夏的手按在冰門上,"但你能替他疼。"
刺骨的寒意順著手臂竄向心脈。林夏看見幻象陳鎮玉的魂魄被門內銀霧撕扯,左臂已化作枯骨,右腿正寸寸碎裂。劇痛讓她蜷縮在地,嫁衣殘留的金線突然暴起,如毒蛇咬向那日蘇!
"夠了!"陳青山枯爪般的手攥住金線。青銅指甲割破掌心,流出的卻是銀漿,"丫頭,看門縫。"
林夏掙紮抬頭。血泊倒影中,門縫裏那顆心髒表麵浮出細密的紋路——是陳鎮玉胸口傷疤的形狀,邊緣處卻多了道新痕,蜿蜒如昆侖山脈。
"他在刻地圖。"陳青山的獨眼泛起異光,"歸墟真正的入口。"
冰窟深處另有乾坤。
繞過九根融化的青銅柱,暗河在冰壁後轟鳴。那日蘇敲擊某塊冰磚,牆體翻轉露出甬道,石階上布滿幹涸的血手印,最小的僅有孩童巴掌大。
"鎮玉三歲那年,青山背他走過這條路。"那日蘇的聲音在甬道裏蕩起回聲,"盡頭是洗髓池,能剝皮換骨。"
暗河突然暴漲。銀色的水浪拍擊冰岸,浮沫中翻湧著青銅碎片。林夏彎腰去撈,指尖卻傳來鑽心蝕骨的痛——碎片上黏著半片指甲蓋,內側刻著"749"編號!
"杜鋒的殘骸在報信。"陳青山扯過林夏後退,"門奴要來了。"
話音剛落,水麵炸開七道水柱。每個水柱頂端都立著一個"陳鎮玉",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青灰色的臉上,胸口鑲著跳動的青銅鏡碎片。
"鏡傀"那日蘇的鈴鐺搖得疾如驟雨,"殺主吞魂的邪物!"
七個鏡傀同時抬手。林夏懷裏的青銅心髒突然劇震,銀光不受控製地從她七竅溢出,被鏡傀胸口的碎片瘋狂吸收!嫁衣金線盡斷,她像斷線木偶般栽向暗河——
一隻青銅右手破水而出,托住了她下墜的身體。
"抓緊!"水底傳來陳鎮玉的嘶吼。
林夏死死抱住那隻斷手。暗河深處銀光爆漲,陳鎮玉的虛影在急流中時隱時現,左臂白骨森森,右腿隻剩下半截。七個鏡傀尖嘯著撲入水中,像群鯊爭食般撕咬他的殘軀。
"鎮玉!"林夏的眼淚砸在水麵,竟灼出青煙。
那日蘇突然割開手腕,血灑在陳青山的青銅骨架上"老頭子,該還債了!"
陳青山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咆哮。藏袍炸裂,露出完全青銅化的軀體,心口銀光凝聚成刀刃形狀。他縱身躍入暗河,枯爪直插為首的鏡傀!
混戰中,林夏被暗流卷向深淵。無數青銅碎片劃過身體,嫁衣徹底碎裂。失去意識的刹那,她看見陳鎮玉的虛影掙脫撕咬,用白骨左手在岩壁上刻下最後一道血痕。
刺鼻的藥味喚醒了林夏。
她躺在冰穴裏,身下墊著陳青山的藏袍。心口插著七根青銅釘,釘尾連著金線,金線另一端沒入冰壁——那裏凍著陳鎮玉的青銅右手,掌心托著顆完整的心髒。
"洗髓池剝了他三層皮,才保住這點魂火。"那日蘇在石臼裏搗藥,草藥混著銀漿,泛出鐵鏽色,"你的嫁衣化作了金線,勉強把他的心釘在陽間。"
林夏摸向心口。每根釘都在汲取她的生命力,銀紋已蔓延到脖頸"能撐多久?"
"七天。"那日蘇用骨勺刮起藥膏,"七天後要麽他魂飛魄散,要麽你變成門奴。"她突然掰開林夏的嘴,將腥苦的藥膏塞進去,"咽下去,這是青山換的!"
藥膏入喉如吞烙鐵。劇痛中林夏看見幻象陳青山用青銅骨刺穿自己的心髒,銀漿澆在暗河岩壁的血痕上,匯成完整的地圖——歸墟入口竟在長白山雷擊木下!
"拿著。"那日蘇將染血的藏袍碎片塞進她懷裏,"貼身帶著,能遮你的活氣。"
冰穴外傳來鏡傀的抓撓聲。林夏掙紮起身"你呢?"
"守門人終要歸位。"那日蘇走向青銅巨門,每走一步身體就透明一分,"告訴鎮玉"她的聲音散在風雪裏,"他爹的骨頭埋在雷擊木東三步。"
門縫開啟的瞬間,無數透明手臂伸出,將那日蘇拖入銀霧。幾乎同時,凍在冰壁裏的心髒強有力地搏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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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傀的嘶吼驟然逼近。林夏扯斷心口金線,抱著青銅斷手撞向冰穴暗門——
"娘——!"
陳鎮玉的悲鳴響徹昆侖山巔。
長白山的春天來得晚,殘雪還覆著雷擊木的焦枝。
林夏跪在樹下東三步處,匕首挖開凍土。腐葉下沒有屍骨,隻有一個油布包,裏麵裹著半塊鎮山印,印紐上係著縷白發。
"你爹的遺物。"她將鎮山印按在陳鎮玉的斷腕上。
青銅右手突然活化,五指顫抖著收攏。陳鎮玉的虛影在風中凝聚,比在昆侖時更清晰,左臂覆著新生的皮肉"杜鋒的鏡傀跟來了。"
林夏望向林海。七個橙衣人正走出雪幕,防寒服下露出青銅關節,每張臉都是陳鎮玉的翻版。
"殺了我。"陳鎮玉的虛影附在斷手上,引著林夏握住匕首,"鏡傀靠我的心血活著,心碎,他們自亡。"
刀尖抵住冰壁裏搏動的心髒。七個鏡傀同時發出哀鳴,跪倒在地。
林夏的手在抖。風雪中傳來那日蘇最後的叮嚀"守門人的命是拴在門上的鎖,鎖斷了,門就開了"
"動手!"陳鎮玉的斷手猛地發力——
匕首刺破冰層,紮進溫熱的心髒。
鏡傀們在尖嘯中化作青銅汁液。林夏的七根青銅釘同時碎裂,銀紋如退潮般縮回心口。冰壁轟然炸開,陳鎮玉跌進她懷裏,赤裸的胸膛上疤痕猙獰,心跳卻震得兩人渾身發顫。
"傻子"陳鎮玉的嘴唇擦過她耳際,"西王母的嫁衣,原是守門人的壽衣"
林夏抓過染血的藏袍裹住他"閉嘴,回家。"
雷擊木的焦枝上,一滴融雪墜入新挖的土坑,正落在鎮山印中央。印下的"鎮"字染了血,在月光中亮如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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