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醫生祖父屍首脖頸處的蛇鱗簌簌作響，她握著手電筒的手抖得厲害。那條青蛇從他左耳鑽出半截身子，琥珀色的豎瞳映出柳醫生慘白的臉。
    "柳領隊當年帶著青銅樽出來時，我就知道要出事。"神婆的桃木劍在屍首眉心三寸處懸停，"他天靈蓋裏的蛇蠱已經養了二十年，現在成了守塚的屍傀。"
    陳禹的刀突然橫在柳醫生喉間："柳姑娘，勞煩你取三滴指尖血。"刀背上的饕餮紋泛起青光，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完全變成蛇類的青黑色。
    血珠滴在屍首眼眶的瞬間，整條地道劇烈震顫。她祖父的嘴裂到耳根，吐出一枚青銅鑰匙，鑰匙柄上纏著縷花白頭發——正是她祖母臨終前剪下的那綹。青蛇突然暴起咬向柳醫生的手腕，被陳禹用刀柄砸碎七寸，蛇屍落地竟化作一灘膿血，血泊中浮出半張泛黃的婚書。
    "戊寅年七月初七，柳氏阿蕪許配蛇君..."她念著婚書上的字，後頸突然竄過涼意。這分明是密室裏那具水晶棺女屍的婚書，可落款處按著兩個血手印——較小的那個掌紋竟與她右手完全吻合。
    地道深處傳來空靈的塤聲。她祖父的屍首突然直立而起，腐爛的胸腔裏鑽出數百條碧綠小蛇，蛇群匯聚成股洪流湧向黑暗深處。神婆抓把雄黃撒在蛇潮中，青煙騰起處顯出一條由蛇屍鋪就的小徑。
    "跟著蛇路走。"神婆的獨眼在火光下泛著血絲，"柳仙的寢宮該見見正主了。"
    石壁漸漸變成暗紅色，摸上去有黏膩的觸感。陳禹用刀尖刮下些碎屑，放在鼻下嗅了嗅："是血泥，至少摻了百人的骨血。"話音剛落，前方突然亮起幽綠鬼火，照見個巨大的青銅門，門環是兩條交尾的巨蛇，蛇眼鑲著夜明珠。
    鑰匙插入鎖孔的刹那，門環上的蛇突然活了。它們順著柳醫生的手臂纏上來，鱗片刮擦聲混著陳禹的怒吼。神婆將銅錢劍刺入蛇尾，腥臭的黏液噴濺在門扇上，蝕出"擅入者死"四個古篆。
    門內湧出的寒氣凝成白霜。數百盞人皮燈籠無風自起，每盞燈罩上都刺著柳氏女子的名字。最中央的青銅祭台上盤踞著條白骨巨蛇，蛇頭處懸著個青銅樽，樽口不斷滴落青黑色的黏液。
    "那是養了七百年的蛇蠱。"神婆的道袍無風自動，"你們柳家每代飼蛇女的心頭血，都在這樽裏養著。"
    陳禹突然拽著柳醫生撲倒在地。祭台下方鑽出七具青銅棺，棺蓋上的北鬥七星紋正與她們挖出的地圖完全對應。第一口棺材突然開啟，爬出的屍首穿著六十年代的幹部服，腐爛的手裏攥著把五四式手槍。
    "是當年失蹤的考古隊員！"柳醫生捂住嘴。那屍首的腹腔突然裂開，鑽出條生著人臉的怪蛇，蛇臉正是祖父日記裏提到的王隊員。
    神婆咬破舌尖噴出血霧："七星屍煞！快封棺！"
    七口棺材同時震顫。陳禹揮刀砍向最近那具屍煞，刀刃卻被蛇尾卷住。柳醫生抓起把香灰撒向屍群，灰燼沾到蛇身頓時騰起青煙。人臉怪蛇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噴出的毒液將青磚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用婚書！"神婆的銅錢劍挑飛撲來的屍煞，"那是柳仙親筆寫的聘書！"
    柳醫生將婚書拍在祭台瞬間，白骨巨蛇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窩。青銅樽劇烈搖晃，樽身的蛇紋遊走成北鬥七星狀。陳禹趁機將鑰匙插入樽底鎖孔，樽內突然傳出萬千冤魂的哭嚎。
    "桐丫頭..."
    樽口騰起的青煙凝聚成個鳳冠霞帔的身影，新娘蓋頭下的臉與她鏡中的倒影重疊，"該換你當新娘了..."
    神婆突然扯開柳醫生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蛇形胎記。她從懷裏裏掏出個陶罐，罐裏泡著枚琥珀色的蛇瞳："柳氏阿蕪，你的債該清了！"
    蛇瞳入手的刹那，柳醫生腦海閃過無數畫麵：穿血嫁衣的少女被鐵鏈鎖在祭台，術士用玉刀剖開她隆起的腹部，取出的不是胎兒而是枚蛇卵；二十年前的雨夜，七個黑影在青銅棺前歃血為盟，將摻著雄黃的雞血倒進樽中...
    白骨巨蛇突然暴起，尾骨掃飛三盞人皮燈籠。陳禹將她推向祭台後的石柱："把蛇卵放回樽裏！"她這才發現青銅樽內側刻滿蠕動的蛇形文字，正中央的凹槽裏躺著枚布滿血絲的蛇卵。
    屍煞的利爪擦過柳醫生後背時，她將蛇卵按進凹槽。樽身突然裂開無數細紋，青黑色的液體噴湧而出，淋在屍煞身上發出烙鐵淬火般的聲響。神婆趁機將銅錢劍刺入白骨巨蛇七寸，劍身燃起幽藍火焰。
    整座地宮開始崩塌。她們衝向青銅門時，地麵突然鑽出無數白骨手臂。陳禹揮刀斬斷纏住腳踝的骨手，刀鋒卻被突然出現的祖父屍首咬住。那具腐屍的胸腔裏伸出條青灰色的小蛇，閃電般竄向柳醫生的咽喉。
    "阿姊..."
    小蛇突然口吐人言，豎瞳裏淌出血淚，"娘親在井裏好冷..."
    柳醫生認出這是三歲時夭折的妹妹的聲音。遲疑的瞬間，蛇牙已刺入頸側。神婆的桃木釘貫穿蛇頭時，毒液早已滲入血脈。眼前景象開始扭曲，耳畔響起送嫁的嗩呐聲。
    恍惚間柳醫生看見自己穿著血嫁衣坐在花轎裏，轎簾外是漫天紙錢。送親隊伍走進蘆葦蕩時，七個抬棺人突然轉身，他們的臉正是當年考古隊員的模樣...
    "醒醒！"陳禹的巴掌將她打回現實。她們泡在冰冷的暗河裏，頭頂是閃著磷光的鍾乳石。神婆用銀針封住柳醫生的幾處大穴，針尾竟然鑽出條蜷縮的蛇胎。
    "蛇毒入心脈了。"神婆撕開柳醫生的衣袖，整條右臂已布滿青鱗，"除非找到真正的柳仙真身..."
    暗河盡頭突然傳來嬰兒哭聲。她們撐著竹筏循聲而去，看見河灘上擺著七盞青銅燈，燈油是用屍油混著朱砂熬製的。燈陣中央蜷縮著個青銅繈褓，裏麵裹著具長滿蛇鱗的嬰屍。
    "這才是柳仙本體。"神婆的獨眼泛起青光，"七百年前被柳氏先祖活埋的蛇胎..."
    嬰屍突然睜開豎瞳。暗河掀起巨浪，數以萬計的蛇屍從河底浮起，聚成個巨大的骷髏頭。陳禹將柳醫生推向竹筏尾部："帶神婆走！"他轉身撲向嬰屍的瞬間，整條暗河變成了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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