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半梳頭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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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木梳像活物般絞住發絲,我聽見頭皮傳來細微的撕裂聲。鏡麵突然泛起漣漪,血色嫁衣的袖口從鏡中探出半寸,暗金滾邊繡著的並蒂蓮沾著泥漿。
    "別碰那麵鏡子!"
    蒼老的暴喝在身後炸響,桃木梳"哢"地斷成兩截。我踉蹌著後退,後腰撞上冰涼的金屬床架。穿墨綠色棉襖的老太太拄著龍頭拐杖站在門口,她枯瘦的手腕上纏著五色絲線,線頭拴著個銅鈴鐺正嗡嗡震顫。
    "周阿婆,您怎麽..."我認出是昨天在樓下見過的老人。
    "戌時三刻陽氣衰,還敢對著陰鏡梳頭?"她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拐杖重重杵在地板裂縫處。那些翹起的木刺突然滲出黑水,空氣裏彌漫著腐肉般的腥臭。
    樓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房東王大姐衝進來時差點被門檻絆倒。她看到斷成兩截的木梳,臉色瞬間比牆灰還白:"這東西明明鎖在201的抽屜裏..."
    "十九年都沒鎮住,現在倒會自己長腿了。"周阿婆冷笑一聲,銅鈴突然發出刺耳鳴叫。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鏡麵右下角不知何時多了道裂痕,像道歪斜的嘴角。
    王大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林小姐,我給你換間房!三樓還有..."
    "整棟樓都是她的梳妝匣,躲到天台也逃不過。"周阿婆用拐杖挑起那縷被絞斷的頭發,發絲在接觸到木杖的瞬間蜷縮成灰燼,"今夜子時,無論聽到什麽動靜,千萬別讓鏡子裏照出你的臉。"
    她們離開後,我發現斷梳的裂口處嵌著半片指甲。暗紫色的甲麵上雕著並蒂蓮,和嫁衣袖口的紋樣一模一樣。窗外飄起細雨,對麵樓頂的避雷針上掛著個破風箏,褪色的絹布在風裏展開成女子窈窕的身形。
    淩晨兩點十七分,我被滴水聲驚醒。
    "嗒、嗒、嗒......"
    水珠墜落的節奏與昨夜梳頭聲完全重合。我摸到手機剛要解鎖,屏幕上突然映出一團模糊的紅影——那個女人正站在我枕頭右側,濕漉漉的長發垂在我耳畔。
    我死死咬住舌尖不敢動彈。腐壞的檀香味越來越濃,後頸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是有人用梳齒輕輕刮擦我的脊椎。被單下的右手摸到白天藏在枕頭下的美工刀,刀刃彈出時發出"哢"的輕響。
    滴水聲戛然而止。
    手機自動亮起,鎖屏照片上的閨蜜小雨突然轉動眼珠。她張開的嘴裏湧出大股黑發,屏幕上彈出電量不足的警告,紅光閃爍間,我看見鏡中浮現出半張慘白的臉。
    那是張被水泡脹的麵孔,腫脹的嘴唇縫著朱砂浸染的紅線,左眼窩裏插著把木梳。
    "啊!"
    我翻身滾下床的瞬間,鏡中伸出十根白骨嶙峋的手指。塗著蔻丹的指甲擦過我耳垂,在牆麵留下五道抓痕。木地板縫隙裏湧出黏稠的黑水,無數頭發像蠕蟲般從排水口往外鑽。
    "叮——"
    樓道裏的消防警報器突然轟鳴。紅光透過門縫在地板上投出血色條紋,那些蠕動的發絲觸電般縮回鏡中。我連滾帶爬撲向電燈開關,日光燈管閃爍的瞬間,鏡麵映出我背後站著個穿藏青壽衣的老頭。
    他手裏提著盞白燈籠,紙糊的燈罩上寫著"引魂"二字。
    燈光大亮時,鏡中隻剩我慘白的臉。但梳妝台邊緣分明留有濕漉漉的手印,水跡正順著桌角往下淌,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血窪。
    第二天清晨,我在物業辦公室堵住了王大姐。她正在燒紙錢,不鏽鋼盆裏的火苗躥得老高,灰燼在空中聚成旋渦。
    "201室到底出過什麽事?"我把斷梳拍在桌上,纏繞的發絲突然立起來指向西北方。
    王大姐手裏的紙元寶掉進火盆,火舌瞬間吞沒了金箔:"03年拆遷那會兒,蘇家祖墳裏挖出三十口紅棺...當時參與的人都..."她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滲出黑血。
    窗外傳來尖銳的刹車聲。我們衝出去時,看見周阿婆倒在血泊裏。她幹枯的手直挺挺指向五樓,纏著五色絲線的手腕上爬滿青黑色血管。最詭異的是她的頭發——昨天還灰白相間的發絲,此刻竟全部變成了雪白色。
    "讓開!"
    穿藏藍製服的保安推開人群,他後頸的癩瘡不知何時潰爛成銅錢大小的血洞。我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張建國。這正是昨天登記簿上2005年當值的保安名字。
    急救車的鳴笛聲遠去後,我抬頭望向五樓。502室的窗簾後隱約立著個人影,看輪廓像是個穿長衫的男人。當我眨眼的瞬間,那人影突然分裂成三個,齊刷刷地朝窗戶伸出手臂。
    回到房間時,梳妝台的位置偏移了十五度角。鏡麵裂痕已經蔓延成蛛網狀,裂縫裏卡著片暗紅色織物。我用鑷子夾出來時,發現是塊繡著"蘇"字的蓋頭殘片。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上百條未讀消息噴湧而出。業主群裏炸開了鍋,有人上傳了昨夜消防通道的監控截圖——畫麵裏穿嫁衣的女人正提著白燈籠上樓,她身後跟著串濕漉漉的腳印,每個腳印裏都嵌著半截木梳。
    302室的門把手上,晴天娃娃的眼珠不知被誰換成了紐扣。當我經過時,其中一顆紐扣"啪嗒"掉在地上,滾到我腳邊時突然裂開,露出半顆帶血槽的人類臼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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