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深處泛著幽綠色的磷光，二十九具嫁衣白骨的指尖同時指向我。懷中的血玉髓突然裂開，露出藏在核心的半片翡翠梳——正是蘇婉棺中缺失的那截斷梳。當兩截斷梳在水流中相觸時，潭底突然升起十三盞白燈籠，照亮了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契約銘文。
    "姐姐終於想起來了？"
    小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懸浮在水麵上方，嫁衣下擺垂落的發絲像無數觸手探入潭中，發梢卷著鏽跡斑斑的棺材釘，"那年你把我推下水庫的時候，可不是這副表情。"
    記憶如尖刀刺入太陽穴。三年前的暴雨夜，我親手將昏迷的小雨沉入潭底。彼時她後頸剛浮現出陰婚契的紋路，而周阿婆說唯有至親替身才能暫緩詛咒——原來我早就做過和蘇婉相同的選擇。
    "你根本不是小雨！"我抓住潭底一具白骨的手腕，那骨骼的尺碼分明是孩童，"十三年前程世榮找上門時，真正的小雨就已經......"
    嫁衣突然收緊，勒得我喉骨作響。小雨腐爛的麵皮層層剝落，露出底下蘇婉青灰色的真容："程副官說得對，容器要選血脈至親。"她指尖劃過我鎖骨，那裏的皮膚突然浮現出和小雨一模一樣的胎記，"你以為這些年是誰在替你承受梳魂之痛？"
    潭水突然沸騰，二十九具白骨自動拚接成梳妝台。銅鏡裂成兩半，分別映出我和小雨的臉。當我的倒影開始梳頭時，小雨的鏡像卻掏出了桃木梳——這正是我們十歲生日那晚玩過的鏡麵遊戲！
    "林家的女兒生來就是雙生子。"蘇婉的聲音從每盞燈籠裏傳出，"一個活人，一個容器。你曾祖父選的本來是你妹妹......"
    銅鏡突然炸裂，我握著翡翠斷梳刺向鏡像。現實與倒影的空間在此刻重疊，斷梳貫穿的竟是真正的小雨！她的嫁衣瞬間褪色成校服，掌心的往生咒發出刺目金光。
    "姐...快走......"小雨嘔出大股黑發，發絲間纏著半張契約殘頁，"祠堂供桌...第七層抽屜......"
    蘇婉的尖嘯震碎七盞燈籠，潭水化作血浪將我們衝進暗河。我抱著逐漸冰冷的小雨，摸到她後頸的符咒正在消退——那根本不是陰婚契，而是用朱砂寫的"替"字。
    暗河盡頭是間密室，牆上掛著十九幅泛黃的照片。每張都是不同年代的雙生姐妹，最末那張赫然是我和小雨的畢業合影！供桌上的紫檀匣裏擺著把玉梳，梳背刻著：
    「以血親替，可抵陰債
    斷梳複全，契約乃解」
    密室突然劇烈震顫，蘇婉的嫁衣碎片從通風口湧入。我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玉梳上，梳齒突然暴長刺入掌心。劇痛中看見走馬燈般的記憶：原來每代林家女兒都會親手獻祭同胞，唯有我當年心軟，才讓蘇婉的魂魄趁虛而入。
    "你以為換個容器就能解脫？"蘇婉的骸骨從血泊中站起，脊椎上串著二十九枚銅錢，"少帥的迎親隊已經到了，聽聽這梳頭聲——"
    頭頂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夾雜著木梳刮過頭皮的沙沙聲。十九具穿著民國士兵服的活屍破牆而入，他們的天靈蓋都被木梳貫穿，眼窩裏塞著並蒂蓮花。
    我將玉梳插入供桌凹槽，地麵突然裂開八卦陣圖。小雨的屍體懸浮在陣眼處，她手心的往生咒化作金線纏住蘇婉的骸骨。活屍們突然調轉方向，將木梳插入彼此的眼窩。
    "不可能...這契約明明......"蘇婉的骸骨被金線絞碎前，顱骨內飄出張泛黃的婚書。新郎姓名處赫然寫著我的生辰八字，而新娘那欄的朱砂早已褪色——那裏本該是空白的。
    密室頂部塌陷，月光照亮牆角的樟木箱。箱內整整齊齊碼著三十三封遺書，每封都寫著相同的話：
    「致下一個我：
    當你在鏡中看見雙生子，
    被選中的從來都是梳頭人。」
    手機突然收到定位共享，顯示小雨正在公寓樓頂。當我踹開天台門時，穿校服的她正哼著童謠對鏡梳頭。月光下的鏡子映出我們並肩而立的身影，隻是她手中的木梳正在滴血，而我的倒影穿著陰丹士林布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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