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0月18日 0247
    小林的腿被糞坑裏的手抓過已經腫成紫茄子，膿水滲透工裝褲滴在地板上。蘇青用剪刀剪開布料時，五道指痕突然張開成嘴狀，吐出一團纏著毛發的黃裱紙。
    "蘇姐…那個手…茅廁裏那個手鑽到我肉裏了…"小林抓著竹床沿直抽冷氣，冷汗把枕頭浸出個人形。窗外曬穀場傳來帆布摩擦的聲音，那些本該固定的勘探帳篷正在月光下緩緩地移動著。
    吳秀秀踹門進來時帶進一股子腐臭的味道，藥箱上沾著新鮮的泥漿："把他褲頭褪下來！"她摸出了三枚生鏽的棺材釘，突然就紮進了小林的大腿根。黑血順著釘子紋路湧出，在地麵匯成個歪歪扭扭的"囚"字。
    "楊德貴給的陶罐呢？"女醫生嗓音嘶啞。蘇青從門後拖出陶罐，腥臭味引得地板縫裏鑽出成串的潮蟲。吳秀秀抄起煤油燈砸過去，罐裏黑油潑在牆上竟顯出一張人臉，嘴角還粘著一根貓的胡子。
    突然，吊腳樓猛地晃了起來，梁上紅布條簌簌掉落。蘇青扶住五鬥櫃，櫃門縫裏滑出了半本《赤腳醫生手冊》，泛黃的扉頁上粘著一張1952年勘探隊的合影——所有人的脖頸上都係著紅繩。
    "咚！"
    地板下的抓撓聲變成了砸門般的悶響，吳秀秀扯開衣領，鎖骨處蜈蚣狀的縫線疤泛著青光："帶他去古井找老趙，就說秀丫頭給的鑰匙。"她甩來個銅鈴鐺，鈴舌是截人的指骨。
    曬穀場上，十二頂帳篷圍成個歪扭的圓圈。蘇青架著小林挪到場邊，發現每頂帳篷門口都擺著雙反扣的布鞋。最中間那頂帳篷鼓鼓囊囊，帆布上凸出個人形輪廓。
    "蘇姐…我的腿…"小林突然癱軟在地，褲管裏鑽出大把的紙灰。蘇青正要攙扶，身後傳來梆子聲。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
    打更人佝僂的身影從霧裏浮出，左手綠紙燈籠映得滿地磷火，右手梆子竟是人腿骨做的。蘇青的手電光照過去，更夫氈帽下露出張流膿的臉——正是白天車禍死去的卡車司機。
    "蘇技術員，你的鋪蓋在井口咧。"更夫咧嘴笑時，喉結處凸出半截羅盤針。小林突然暴起，雙手掐住蘇青脖子，瞳孔裏泛著綠光："青妹崽，帶我去看鎮魂井嘛。"
    蘇青後仰躲過抓撓，工裝領口被扯開，露出吳秀秀給的銅鈴。鈴聲炸響的刹那，小林像被燙到般縮手，指縫間掉下幾片帶血的指甲蓋。
    曬穀場中央的帳篷突然鼓脹爆開，飛出成群冥蛾。蟲群撲向更夫的燈籠，綠火中顯現出張由磷粉組成的人臉——正是1952年失蹤的王隊長。蘇青趁機拖著小林往村西跑，身後傳來鐵鏈拖地聲。
    3
    古井邊的槐樹上掛滿引魂幡，老趙正往腰間纏麻繩。看到小林腿上的傷口，他掏出酒壺澆上去："楊德貴在井底養了群活屍，專吃你們這些文化人的腦漿。"
    "下井？"蘇青攥緊地質錘。
    老趙把鋼釺卡進井沿："五二年那幫人就是被誆下去的，王隊長在井底…"他突然噤聲，井底傳來鐵鏈晃動聲，隱約夾雜著俄語單詞。
    小林突然咯咯笑起來，撿起塊碎石在井欄刻字。蘇青湊近一看，青磚上顯現出褪色的舊刻痕——"1952.7.15 王隊瘋了 要把女隊員獻給…"
    "來了！"老趙突然拽過蘇青。井底浮出團黑發，發絲間纏著枚勘探隊徽章。鋼釺猛地插進磚縫時，曬穀場方向亮起火把，楊德貴的公鴨嗓刺破夜空："莫讓旱鴨子驚了井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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