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要踩墳頭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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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時,我正用消毒濕巾瘋狂擦拭著運動鞋的血漬。玄關處那灘暗紅色液體已經凝固成膠狀物,散發出來的焦臭味像是有人把電線外皮放在火上烤。手機此時在茶幾上震動,大伯發來的消息在鎖屏界麵跳動:“千萬別讓血沾到紙灰。”
    我捏著濕巾的手指僵在了半空,鞋櫃底層此時突然傳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響。那聲音讓我想起去年采訪殯儀館時,冷凍櫃裏傳出的冰層開裂的聲音。當我舉著掃帚靠近時,櫃門突然彈開,大團灰燼湧出來撲在我的睡褲上,帶著餘溫的紙灰裏裹著半片未燃盡的黃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我的生辰八字。
    浴室鏡麵此時蒙著水霧,這景象本該是很平常不過,如果那些霧氣沒有自動凝結成字的話。我站在距洗手台兩米遠的位置,看著水珠在玻璃上勾出“梳頭”兩個隸書體。花灑毫無預兆地噴出熱水,瓷磚縫隙裏滲出的液體卻是暗紅色的,順著地漏旋轉時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蘇小姐?”物業保安的敲門聲嚇得我撞翻了洗手液的瓶子,塑料瓶滾進浴缸時發出的空響格外刺耳。我從貓眼往外看,穿製服的年輕人舉著記錄板,身後跟著穿道袍的老太太。老人手裏握著的羅盤指針正瘋狂轉動,銅錢串在門廊燈下泛著青紫色的光。
    “鄰居投訴您房間有燒紙的味道。”保安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看向了客廳,“這位是社區請來的......”老太太突然用桃木劍抵住門框,劍尖挑起的黃符無火自燃,灰燼落地瞬間變成血紅色。她布滿老年斑的手猛地抓住我手腕,枯枝般的食指按在跳動的脈搏上:“姑娘,你鞋底沾了死人的買路錢了。”
    此時臥室傳來玻璃炸裂的脆響聲。我們衝進去時,飄窗上的多肉盆栽碎了一地,泥土裏混著紙灰凝成個蛆蟲狀的物體。老太太的羅盤脫手飛出,啪地貼在衣櫃鏡麵上,盤麵刻著的八卦圖滲出黑血。她哆嗦著從布包裏掏出一把生鏽的剪刀,剪下我的一縷頭發扔進搪瓷碗,火焰騰起的瞬間映出鏡中紅衣女子的倒影——她焦黑的手指正搭在我的肩頭。
    “造孽啊!”老太太打翻燃燒的搪瓷碗,香灰在地板上鋪出個人形焦痕。保安這時早就逃得不見蹤影,我扶住搖晃的書架,看見二十年前的舊報紙從文件夾裏滑落。1994年4月5日的頭版照片上,焦黑的房梁掛著半截紅綢,消防員手裏的擔架上垂下一隻碳化的手——無名指戴著銀戒指,和昨夜電梯裏那個女人手上的一模一樣。
    新風係統這時突然啟動,出風口噴出的紙灰在臥室裏形成一個小型旋風。老太太往我掌心塞了枚銅錢,轉身時道袍後襟滲出大塊血漬:“子時之前找到那把梳子,否則......”她沒說完的後半句話被電梯的轟鳴聲吞沒,走廊裏傳來重物拖行的聲響,像是浸水的麻袋摩擦著大理石地麵。
    我鎖死七道門栓後打開電腦,文檔裏自動跳出的殯葬習俗資料變成了亂碼。當我想關閉網頁時,屏幕突然閃過一個監控畫麵:半小時前的走廊裏,我正背對鏡頭站在1204室門前,視頻裏的“我”緩緩轉頭,左眼變成炭化的空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焦黃的牙齒。
    此時電腦硬盤發出尖銳的嗡鳴,機箱縫隙鑽出縷縷青煙。我拔掉電源的瞬間,浴室傳來梳齒劃過玻璃的聲響。鏡麵上的水霧這次組成的是完整的句子:“把我的嫁衣還給我。”花灑噴出的血水在地麵匯成細流,順著瓷磚縫隙流向臥室,在月光下勾勒出七個手拉手的人形輪廓。
    我的手機此刻在血泊中亮起,陌生號碼發來彩信。模糊的照片裏是一間老式儲物間,焦黑的門把手上掛著嶄新的銅鎖,門縫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第二張照片讓我渾身血液頓時凝固——二十年前的火災現場,五具相擁的焦屍中間,赫然躺著今早老太太塞給我的那枚銅錢。
    此刻窗外飄來焚燒紙紮的味道,我掀開窗簾一角,看見樓下空地上堆著一堆紙灰山。夜風卷起灰燼貼附在玻璃上,漸漸拚出紅衣女子的麵容。她炭化的嘴唇開合著,我捂住耳朵仍能聽見她嘶啞的呼喚,那聲音像是從我骨髓深處滲出來的:“梳子在井裏......”
    衣櫃門這時突然洞開,我三天前幹洗好的西裝外套沾滿了紙灰。衣領處別著一枚生鏽的胸針,針尖刺破我的指尖時,血珠滴在呢料上形成三個字:燈籠坊。手機地圖開始自動縮放,導航終點定位在城郊廢棄的工業園,而路線圖上所有轉彎處都標著燃燒的紙錢圖案。
    我抓起車鑰匙衝向地下車庫,電梯按鈕在觸碰時迸出火花。液晶屏顯示樓層數字在b2與b3之間跳動,車廂裏此時彌漫著焦臭的味道。當金屬門緩緩打開時,穿紅嫁衣的女人背對著我站在停車柱後麵,她腳下的血泊裏漂著半把燒焦的木梳。
    輪胎碾過減速帶發出兩聲悶響,後視鏡裏突然出現七個模糊的人影。她們手挽手跟在車尾,褪色的工作服上印著“永福燈籠廠”的字樣。最右側的少女抬起頭,被火舌舔舐過的麵容上,嘴部位置是扭曲的疤痕——那是無法呼救的啞女才有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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