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回煞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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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梁柱上的鎮魂符在暴雨中簌簌剝落,我癱坐在青石供桌前,看著母親陶俑的手指正緩慢屈伸。她腹腔內蜷縮的胎兒骸骨發出了啼哭聲,與祠堂外此起彼伏的陶器碎裂聲交織成催命曲。
供桌下的暗格彈開時,二十年前父親留下的牛皮本滑入掌心。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產科b超照片——母親子宮裏蜷縮著兩個胎兒輪廓,其中一個被紅筆狠狠劃破。批注潦草如刀刻:"雙生乃大凶,留長去幼,切記用純銀剪刀斷臍。"
懷中的族譜突然劇烈震顫,裝訂用的發絲根根繃直。發梢末端的血珠滴在陶俑頭顱上,那些封存在陶土中的亡魂開始蘇醒。七具新娘陶俑從祠堂影壁後轉出,每具陶俑的關節處都鑲著刻有我生辰八字的銅錢,隨著她們逼近,我腕間銅錢護身符正逐漸嵌入皮肉。
"遠娃子,接好!"
破碎的陶甕後突然閃出來大伯的身影,他左眼窩裏插著半截陶片,右手拋來一把纏著紅繩的銅鑰匙。鑰匙插入供桌底部鎖孔的瞬間,祠堂地磚轟然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陶窯遺址。燒焦的童屍骨架砌成了窯門,門楣上掛著一把我幼時的銀質長命鎖。
此刻窯洞深處傳來黏膩的蠕動聲,成百上千的殘缺陶俑正從陶土中重塑身形。它們的胸腔裏塞著族譜記載中"夭折"親眷的牙齒,當那些齒模自動咬合時,陶俑們便發出活人般的哀嚎。母親陶俑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被銅錢割破的皮膚滲出來血珠,滴在窯內祭壇上形成詭異的召喚陣。
"當年你娘懷的是陰胎雙煞。"大伯用殘存的右眼盯著窯火,"族老要用你哥倆煉人燭,你娘帶著你逃了..."他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大團混著陶土碎片的黑血,"你爹根本不是失足墜崖,是被做成引魂幡插在..."
這時窯頂的陶製懸棺突然炸裂,父親幹癟的屍身墜入火堆。他手中緊握的引魂幡遇火即燃,幡布上密密麻麻寫滿我的生辰八字。七具新娘陶俑突然集體跪拜,她們的後頸裂開,露出內裏泡在屍油中的本命燈——燈芯竟是用我幼時的胎發搓成。
銅錢護身符完全沒入腕骨的劇痛中,我瞥見祭壇陶土裏半掩的青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渾身青紫的胎兒,臍帶正死死纏住旁邊嬰兒的脖頸。窯火突然轉為青白色,那麵銅鏡中伸出無數的陶土手臂,將我拽向沸騰的陶漿池。
"砸了本命燈!"大伯嘶吼著撞開新娘陶俑,他殘破的身軀被陶俑手指洞穿,"用...用祠堂井水..."最後的尾音淹沒在陶土封喉的悶響中。我抓起燃燒的引魂幡捅向最近的新娘陶俑,她腹中的本命燈油潑灑在窯壁上,竟顯出奶奶被活埋進陶胚的壁畫。
窯洞開始坍塌,我抱著母親的陶俑躍入暗河。腐臭的水流中漂浮著無數的齒模,它們自動咬合成通往祠堂的階梯。當破出水麵的刹那,正廳的座鍾恰好敲響子時,所有陶俑同時停滯,銅錢從她們關節處叮叮墜落。
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齊齊爆裂,火舌舔舐著族譜顯現出最終的秘密:"林氏承魘術,以血親製俑。雙胎現世則陣法逆,需以長子為祭重啟..."泛黃的紙頁間滑落一張黑白照片——祠堂地下埋著九口陶甕,每口甕中都是一具與我容貌相似的胎兒骸骨。
祠堂的大門被陰風撞開,暴雨中的送親隊伍已經變成恐怖的陶俑軍團。她們手中的銅錢串成了鎖鏈,末端拴著當年參與祭祀的族老屍骸上。母親陶俑突然將我推入供桌下,她殘存的意識操控著陶土身軀擋在門前,被銅錢鎖鏈絞碎的瞬間,我聽見她腹腔內傳出一聲模糊的"跑"。
地磚下的陶窯開始二次坍塌,我踩著陶俑的頭顱衝向祠堂偏殿。二十年前母親藏身的暗格裏,整麵牆釘滿嬰孩的銀質長命鎖,每把鎖芯都刻著"祭品"二字。當最後一把鎖掉落時,牆體轟然倒塌,露出後麵塵封的陶器作坊——旋轉的轆轤車上,竟固定著一具未完工的成人陶俑,麵部輪廓與十八歲的我分毫不差。
窯工日記此時從梁上墜落,殘頁記載著最殘酷的真相:"...雙胎之長子實為陣眼,須在成年禮當日活封入陶...次子胎屍藏於祠堂梁柱..."抬頭望去,正梁果然懸著個陶土葫蘆,劈開後滾出的幹屍手掌上,赫然長著與我相同的胎記。
祠堂地麵突然隆起,九口陶甕破土而出將我圍困。甕口的封泥自行剝落,每一具胎兒骸骨都握著我不同年齡段的物件:乳牙、胎發、沾著井水的校徽...當最後那枚校徽刺入掌心時,陶俑作坊裏的轆轤車自動旋轉起來,陶土如活物般纏上雙腿。
暴雨在此刻驟停,月光透過殘破的瓦頂照在祭壇上。我砸碎所有的陶甕,將骸骨拚成了八卦陣,我把銅錢護身符按進陣眼。當最後一枚銅錢歸位時,所有陶俑瞬間龜裂,祠堂地底傳來萬千怨魂的哭嘯。晨光刺破雲層的瞬間,我恍惚看見母親的身影在消散的陶土中微笑。
五天後文物局打開林家祠堂時,在祭壇下發現七具宋代陶俑。考古簡報記載:"...陶俑腹腔藏有明代銅錢,與人體骨骼完美融合..."沒人注意到祠堂橫梁上,有一道新鮮的血手印正緩緩滲入木紋——那掌心的胎記,與陶俑內胎兒骸骨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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