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誰？”
    蘇白念凝視寒風中的女子。
    靈犀之心瘋狂躍動，似在提醒他立即遠離。同時一縷縷清涼讓他的腦子異常冷靜。
    所以。
    蘇白念沒有逃。
    “周姨母，是誰害死的？”女子又問了一遍。血色瞬間席卷，將蘇白念裹在其中。
    窒息的感覺傳來。
    靈犀之心頓時熄火，再也感知不到一絲外界的危險。
    “你，是，誰。”
    蘇白念依舊不答，一字一字艱難地道。
    呼~~
    血色驟然散去。
    ‘蘇白粥’定定看了蘇白念半晌，轉頭看向破舊的小屋。
    平靜地道：“你或許已經忘了，我曾在這裏住過一個月。”
    蘇白念眉頭一皺，露出質疑之色。
    小時候的記憶雖模糊不清，但如果一起生活過一個月的人，他不能完全沒有印象。
    其中定有古怪！
    “當時蘇雲海、蘇雲峰搶了我的吃的。三天三夜，我幾乎快要餓死。”
    渾身染著血霧的女子站在院中，淡淡地道：“是你母親給我了一碗白粥，讓我活了下來。”
    並且。
    護著她在院中躲了一個月，避過了幾個‘哥哥’的霸淩。
    那樣善良的女子，怎麽會有人舍得害她！
    “所以——”
    女子忽然轉身，看向蘇白念：“我叫蘇白粥，生於一碗白粥。現在你能告訴我，是誰害死周姨母了嗎？”
    一股強烈的殺意湧來。
    盡管並非針對自己，蘇白念還是感到一股窒息。
    這個‘蘇白粥’的第二重人格太強了。
    不僅修為強悍，性格更是強勢！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一個單純的傻白甜，不可能問鼎仙道巔峰。也不可能被一位真正的仙人看中，帶到山上傳授玄功妙法。
    許久。
    蘇白念終於開口：“蘇武侯，蘇鴻武。”
    若蘇白粥的命真是他母親給的，確實有資格知道這件事。
    “為何？”
    漫天的壓力一鬆，又驟然一緊。
    蘇白念卻似已感覺不到。
    他看著天空的月亮，以比蘇白粥更平靜的語氣，道：“不過是為了一些狗血的利益。當年四方劉氏家中突然得勢，可為蘇鴻武升爵提供助力。”
    “而四房，最是厭棄我母親。”
    “為了討好劉氏，蘇鴻武叫來我們母子，給出了兩個選擇。一，我死。”蘇白念指著自己的鼻子，卻沒說第二個選擇。
    因為他的養母已經死了。
    當時的周夫人妾室出身，在府中勢單力孤，所有人都選擇冷眼旁觀。
    第二天。
    她就縊死在了房梁上。
    而蘇白念之所以能活下來，隻不過是蘇武侯顧及‘名聲’，不願在升爵的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一個沒有親緣關係的養子。
    以後隨便找個溺水的由頭就能斬草除根。誰能想到後來有一天，他會被寧家的老家主看中呢？
    這故事很狗血。
    但現實中更狗血的故事比比皆是。
    “她們隻告訴我，周姨母是暴病而亡。”
    聽了蘇白念的話，蘇白粥冰冷的神情似有那麽一瞬間軟化。看著破舊的小屋，許久一語不發。
    “你想為我母親報仇？”蘇白念問道。
    “……”
    蘇白粥微微蹙眉，似也覺得這是件極難的事。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蘇白念淡淡道：“蘇鴻武修為高深，更是仙朝軍侯有神道軍功護體，實力堪比仙人。雖不得長生，但也絕非你現在能動的。”
    除非請動你的師尊。
    這一句蘇白念沒有說，仿若殺魔的女子也沒有提。
    在仙朝境內殺一名軍侯，縱使仙人也要被送上斬仙台。
    “你也想複仇，對吧。”
    ‘蘇白粥’淡紅的眸子望著蘇白念。
    無情之人，更有情。
    她似已鐵了心要殺蘇武侯。
    “是。”
    蘇白念沒有否認。
    “蘇鴻武歸我。”蘇白粥語氣平靜：“蘇雲鵬，蘇雲海，蘇雲峰，王氏，劉氏……這些人歸你。”
    曾經的兄妹就在這院落中，合計起了弑父之事。
    “不行。”
    蘇白念斷然搖頭。
    “你做不到。”蘇白粥淡淡道。
    “你也做不到。”蘇白念語氣有一絲譏諷。
    蘇白粥縱然天賦異稟，甚至可能已經覺醒前世，重修命格。但想殺蘇鴻武，沒修行個一二十年完全不可能。
    “那就看誰，更快一步。”
    ‘蘇白粥’豁然轉身。
    忽又腳步一頓，背對著蘇白念：“還有，以後離‘我’遠點。這世上沒有人……有資格做‘我’哥哥。”
    “好。”
    蘇白念深吸一口氣，似被激怒。
    他也是有脾氣的人。
    任誰一直被如此態度對待，心裏都不可能沒氣。
    所以。
    他將手中的紅塵魚默默收了回去。
    原本還打算用蘇白粥的前世，去開啟第三世。
    現在看來。
    大可不必！
    世間生靈千千萬，何必舔著臉送到這女人麵前？何況，她的前世必然品階極高，以自己現在的命格進入，幾乎不可能改變任何事。
    還不如一步步穩紮穩打，從低級的命格慢慢融合上去。
    半晌。
    蘇白念坐在桂樹下，繼續雕刻紅塵魚。
    每當拿起刻刀。
    無論心有多亂，他都能迅速平靜。
    蘇白粥的出現顯然打亂了原有的計劃。如今他隻希望她能穩住性子，別做衝動的蠢事。
    “不過看她剛才的表現，應該不至於。”
    “她的前世……是一尊女魔頭？還是某位專擅殺伐的劍仙？她若已經覺醒前世記憶，紅塵魚是不是就用不上了？”
    “雙重人格……總感覺沒那麽簡單。”
    時間流逝。
    蘇白念一口氣雕了十二隻紅塵魚，足夠這些天的用量。
    而後起身修煉，比之前更認真了。
    蘇白粥強大的實力，讓他心中多了一絲緊迫感。
    臘月廿九。
    距離除夕隻剩一天。
    無論侯府還是黃家都在準備祭祖事宜，上下皆十分忙碌。
    黃龍木雕在蘇白念與王木匠的趕工之下已完成精雕，刷上了一層清漆。隻等幹透便可繼續最後的調整。
    這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畫龍點睛。
    李曼寧十分滿意，給蘇白念封了一份厚厚的紅包。
    告訴他明日暫時不用來了。等到初二清漆幹透，繼續完成最後的步驟。
    蘇白念打開紅包，竟是一張百兩銀票。
    “算上之前的五十兩訂金與後續消費，如今也有一百三十多兩存款了。”他收好銀票，享受著收獲的滿足感。
    而後又去百草街買了幾份烏草蛇龜湯、生肌活血膏的材料，還有一批年貨，以備過年期間使用。
    共消費二十兩銀子。
    心疼！
    回到侯府。
    與侍衛副統領趙寬延迎頭相遇。
    蘇白念低頭側身，主動讓開道路。對方卻朝他拱了拱手，以示尊卑有序。
    ‘這個人，算是府裏唯一對我態度不同的。’
    心中想著。
    蘇白念回到院子，用最後一株‘太歲食’煮了一鍋紅齒鱅魚湯，吃完就開始練功。
    明天就是除夕。
    他打算在今夜突破氣血境第一階段，達到‘赤脈貫睛，氣溢體表’的層次。一拳超越千斤之力，為青河西岸蚌田采珠而準備。
    順便在回來時，捕幾尾紅齒鱅和太歲食。
    那地方幫派林立魚龍混雜，又是荒郊野外，絕非相對和平的市井可比。
    “終於要接觸真正的江湖了……”
    轟！
    一股熾熱的氣血，驟然自體內升騰。
    “來了！”
    蘇白念凝神屏息，準備接受這一波氣血的洗禮。
    突破氣血第二階段‘赤脈貫睛，氣溢體表’，存在不小風險。
    撐過去的人體魄得到淬煉，一夜力量大漲。撐不過去則氣血衰敗，脆弱的內腑留下終生隱疾。
    那英雄坊的王蛇，也許便是這樣一位受害者。
    不過蘇白念前世早有經驗。
    這一次突破，十成十穩妥！
    ‘牟嗚~~’一聲奇異的鳴叫。
    蘇白念神色一愣。
    靈犀之心的感知下，心口的氣血陡然凝聚成一隻犀牛虛影，仰天咆哮。頓時，周身血液滾滾而動，仿若沸騰。
    開始瘋狂淬煉血肉、筋骨，乃至……五髒六腑。
    “朱血沸騰，內蘊筋骨？不好！”
    看到這氣血第三階段才有的異象，蘇白念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