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沉重的寂靜中緩緩流逝，從午後直至日頭西斜，夕陽將觀星閣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為整個廣場鋪上一層黯淡的金紅色。
    突然，觀星閣內隱約傳來了幾聲壓抑不住的、蒼老的哭泣聲。
    這哭聲如同引信，瞬間點燃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悲傷。
    廣場上，無論是閣內還是閣外，無數人身體猛地一顫，低垂的頭顱埋得更深，肩膀開始微微抖動，壓抑的抽泣聲由小變大，最終匯成一片悲痛的海洋。
    一些婦人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滴滴灑落在青石板上。
    就連最前方那些修為高深、見慣風浪的老者們，也已是老淚縱橫。
    所有人都明白，守護了小唐山千年，猶如定海神針般的武照老太君，已然溘然長逝。
    人群最後方，夏言、夏菁菁、倪皇麵容肅穆，眼中皆流露出哀戚與敬意。
    三人整理了一下衣袍，而後對著觀星閣的方向，深深地、鄭重地鞠了三躬，以他們的方式，送別這位可敬的老人。
    夕陽徹底沉入山脊，暮色四合，隻有觀星閣內亮起的暖黃色光芒，映照著無數張悲痛的臉龐，以及那無聲流淌的、匯聚成河的哀思。
    翌日，小唐山上下素縞漫天，哀聲不絕。
    觀星閣前的廣場已被布置成莊嚴肅穆的靈堂。
    依照盛唐舊製，融以修仙世家的禮儀，武照老太君的悼奠禮隆重而哀戚。
    靈堂正中，並非棺槨，而是一尊以萬年暖玉精心雕琢、栩栩如生的武照臥像。
    她麵容安詳，身著鳳穿牡丹絳色大唐宮裝，頭戴珠翠花樹冠，仿佛隻是安然入睡。
    臥像周圍，九層蓮花台徐徐旋轉，每一瓣蓮葉皆由寶石琢磨而成，散發出柔和純淨的靈光，既顯尊榮，亦護持英靈安穩步入輪回。
    此為唐時貴人“玉殮”與修士“靈蛻”結合之禮。
    靈堂四周，懸掛著無數白色靈幡，其上以墨色書寫著哀悼的祭文與武照生平功績。
    檀香嫋嫋，並非凡物，而是以安魂木、靜心蓮煉製，香氣清遠，滌蕩心塵，助亡者寧神，亦撫生者哀思。
    李長歌率所有李氏嫡係血脈，披麻戴孝，跪於靈前最內側。
    其後是程、房、長孫、尉遲、杜等各家子弟以及小唐山所有修士。
    這幾家雖然不屬於李氏，但一來算是家臣。
    二來幾家向來多有聯姻，彼此之間都有幾分姻親關係，甚至有幾位年長都是武照從小看著長大的。
    靈堂前，許多人皆著素衣，頭纏白巾，麵色悲戚。
    夏言、倪皇、夏菁菁亦身著提前備好的素服，立於外圍賓客之位，垂首默哀。
    他們雖非李家族人，但感李家之恩，今日理應來上一炷香。
    悼奠禮由李長歌親自主持。
    她雖悲痛，卻依舊維持著掌舵人的威嚴與鎮定，聲音通過靈力傳遍全場，清晰而沉痛地追憶武照一生——
    從母儀天下的盛唐天後，到守護小唐山千年的定海神針，其功績偉業，其慈愛威嚴，令聞者無不動容，許多老人再次掩麵泣不成聲。
    祭文誦讀完畢，鍾聲再起，這次是九九八十一響，悠遠綿長，象征功德圓滿，魂歸天地。
    隨後，眾人依序上前，行跪拜大禮，獻上心香一柱。
    李長歌率先，其後是李擎蒼、李莉雅、李青萍等嫡係，再是各房長老、核心子弟……流程莊重緩慢，充滿了儀式感，直至日暮，方才禮成。
    武照的玉像將被永久供奉於觀星閣最高層，受小唐山世代香火敬仰。
    其衣冠與部分隨身之物，則依其生前意願，葬於小唐山後山一處風水極佳、可遙望長安舊地方向的寶穴之中，立碑銘誌。
    第三日，下葬儀式舉行，規模稍小，僅核心成員與部分長輩參加。
    夏言三人亦隨行送至墓園，做了最後的告別。
    時間流轉，忽忽一月有餘。
    武照逝去的哀傷氛圍依舊籠罩著小唐山，但生活與修行仍需繼續。
    宗門事務在李長歌主持下井然有序，年輕一輩更是化悲痛為力量，刻苦修煉，以期不負先人遺澤。
    這一月裏，夏言除了日常修煉穩固通玄後期的境界，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與程不同切磋琢磨《破血狂攻》的戰法之上。
    兩人時常在演武場切磋。
    程不同將家傳絕學的精要、以及自身修煉“戰意凝神通”的感悟傾囊相授。
    夏言漸漸明悟了“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戰合”，
    戰意也並非單純的殺氣，而是一種一往無前、堅信自身力量、掌控戰鬥節奏的絕對信念。
    夏言天賦本就尚可，根基更是雄厚無比，十一品玄台賦予了他遠超常人的悟性和對力量精妙的掌控力。
    經過無數次實戰演練和心神感悟，他漸漸觸摸到了那層門檻。
    這一日，演武場上，夏言與程不同再次交鋒。
    激戰正酣時，夏言眼中血芒暴漲，周身氣勢陡然一變，一股凝練如實質、熾烈如烘爐的戰意轟然爆發，與他沸騰的氣血、磅礴的靈元完美交融！
    他並未使出多麽花哨的招式，隻是簡簡單單一拳打出。
    拳出瞬間，速度、力量、以及對時機的把握都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仿佛這一拳本該就在此時此地出現，後發先至，精準地截斷了程不同攻勢中最強也是即將由盛轉衰的那一點！
    “嘭！”
    程不同隻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湧來，悶哼一聲，身形倒飛而出，落地後連退七八步才穩住，臉上卻滿是驚喜“成了！夏言兄弟！你這‘戰意凝神通’算是初成了！哈哈哈！好！”
    夏言收拳而立，感受著體內那股如臂指使、圓融貫通的全新力量，心中亦是激動不已。
    此刻，他才真正將《破血狂攻》的上半部心法與下半部戰法完美融合，化為屬於自己的武道神通！戰力激增何止三成！
    又一日，上午時分。
    夏言正在院中與倪皇、夏菁菁和無盡洞天內的家人通話，院門卻又被輕輕叩響。
    李青萍一襲青衣，立於門外，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夏言，雲海福址入口已開始顯化，據最新確報，位於東部盛洲外的星君海域。半個時辰後，引渡崖集合，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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