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巫師明顯有問題，宋春馳想繞過人群找到他，腳步還沒邁出，先被拉住手臂，他回頭看向拉住自己的尹秘，對方臉上帶著凝重，眉頭皺著，目光掃過周圍。
    “他們不太正常。”
    宋春馳跟著看，隻見之前圍著首領的土著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越來越青灰。
    最開始狀態就不太好的首領現在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她原本健康的深色皮膚幹枯灰敗，仿佛一片久旱的土地，兩隻眼睛詭異的突出，嘴裏發出深沉的“嗬嗬”聲。
    之前抱住首領的兩個土著也在發生變化，他們動作僵硬，放開了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的首領，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命令一般，轉身向旁邊狀態正常的土著撲去。
    這番變化讓宋春馳皺眉，和尹秘對視一眼，低聲道：“難道這就是異變之源？”
    尹秘輕輕搖頭。
    六星行程，會這麽輕易就把任務目標擺在他們麵前嗎？他總覺得這裏有不對勁的地方，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他又看不出來。
    尹秘看了眼天空，清晨時分，太陽才升起，天邊有橙紅的朝霞，晨光散在空中，變幻出朦朦的淺紫色，更高的天空卻是十分幹淨的藍色。
    按照樓梯間的npc所說，危什以爾內部有無數的時空，所以他們現在仍在這座塔內部？
    宋春馳似乎也正在思考和他差不多的問題，拖長的語調說：“越底層越原始，如果我們要離開這層，該用什麽辦法？這裏會存在一個讓我們離開的傳送門嗎？”
    尹秘掃一眼他連體服衣袖上的膠囊裝飾，“難道沒給類似導航定位的東西？”
    宋春馳搖頭，自從發現有空間膠囊之後，他就把身上都找過了，隻有用於記錄的筆和記事本，外加一個便攜的能量探測器。假如這裏的確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地圖應該大到他們幾年都走不完，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傳送門會出現在離咱們不遠的地方？”
    尹秘沉默。就目前的情況，再待在這裏並不理智。首領並非簡單的發燒，而是發生了某種異變，而這種異變是可以迅速感染給其他個體的。
    現在整個晨部落裏，所有青壯土著都集合在這附近，而很多人都在剛剛試圖控製首領的時候被她傷到了。受傷之後他們同樣出現了異變，顯然異變之源就是通過血液之類接觸感染的。
    而其他土著在感染後，還在不停攻擊別人，導致異變土著越來越多。
    宋春馳繞開在領地裏遊蕩的土著，和尹秘會合。見麵的瞬間，兩人同時搖頭。他們剛剛在找那個巫師，但找遍了整個領地都沒發現半個影子。
    他伸長脖子看了看外麵，異變土著們麵色灰敗，行動遲緩，讓他不禁感歎：“這也太像生化危機了，怎麽在原始世界也會有喪屍出現啊……”
    尹秘覺得不行，“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
    找不到可疑的巫師，就該趕緊離開。
    異變土著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宋春馳看了下天色，還不到中午，他想到一個問題，“要是到了晚上，這些喪屍和夜間行動的猛獸誰會贏？”
    尹秘麵色沉重，“恐怕就算野獸贏了，它們也會被感染。”
    土著被感染後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本就凶猛的野獸被感染，估計才是這個時空陷入末日的時刻。
    宋春馳同意的說：“此地不宜久留，趁現在還早，先找到傳送門吧。”
    “不過在這之前，咱們得先搞點樣本。”
    他拿出空間膠囊裏的筆，把裏麵的筆芯弄出來，再用筆帽把筆管堵住，覺得這還是能當一個試管用。
    這才看向尹秘，用理直氣壯的語氣道：“我不太擅長戰鬥，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他問尹秘能不能無傷拿到土著的一管血。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可以”。
    之前被綁住時，宋春馳一直在和土著交談，沒注意尹秘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把繩子弄開的，現在，他終於看到了尹秘使用能力。
    隻見尹秘微微閉上眼，似乎在醞釀或者感受什麽，等他再睜開雙眼時，深色眼底竟然出現了一圈神秘的藍色。同時，他額間的藍色秘文輕輕閃爍，看著那個仿佛在呼吸的秘文，宋春馳有種奇特的感覺，內心深處有個聲音提醒他，不能多看。
    那雙變化後的眼眸輕掃過他，很快隨著尹秘轉身收斂而去，宋春馳卻在短暫瞬間體驗到了戰栗和恐懼。
    不是看見了極度恐怖的事物後，在視覺刺激下產生的恐懼，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不可名狀的忌憚與害怕。
    這種狀態下的尹秘確實有一種非人的感覺。
    宋春馳看著尹秘從容走進已經異變到徹底失去理智的喪屍群中，而那些喪屍像是沒發現他，自顧自遊蕩著。
    完全的無視，即使是不小心有了肢體的觸碰，那些喪屍依舊愣愣的，仿佛連觸感也隨著理智一起失去了。
    尹秘特地挑了一個看起來最壯的土著，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隻用手指就劃開了土著的手腕，用“試管”接了滿滿一管血液，仔細蓋好了“試管”帽子，才轉身向宋春馳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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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春馳臉上帶著還沒收回的驚奇與讚歎，衝尹秘豎起大拇指，“牛啊！”
    他接過“試管”，習慣地觀察一眼，經過感染，土著的血液在短時間內就發生了變化，呈現出一種類缺氧的暗紅色，而且散發著一股異常腥臭的氣味。
    雖然尹秘非常細心沒讓血液留到“試管”外麵，但宋春馳還是謹慎地扯了兩張紙，將“試管”整根包裹嚴實。
    做好這些，兩人才離開這個已經全是喪屍的領地，順著土著們之前走出的道路前進。由於不知道傳送門會出現在什麽位置，他們隻能漫無目的地走著。
    中午陽光燦爛，宋春馳拍了拍被曬得發燙的臉頰，帶上了痛苦麵具，無奈的感歎：“唉，這時候要是小鹿在就好了。”
    以水鹿徹那無敵的運氣，說不定就這樣隨便走走，也能在下一刻走到傳送門麵前呢。
    他的有感而發並沒能讓自己運氣變好，從中午走到黃昏，一直走到前麵再沒有路，也沒看到那散發著彩色光芒的傳送門。
    宋春馳默默看一眼早就在咕咕叫的肚子，感覺到了絕望。
    隨手扯了根草葉放嘴裏嚼了兩下，“呸呸！好苦！”
    尹秘皺眉看著他這不著邊際的舉動，覺得他可能快瘋了。
    再看麵前，一片茫茫荒野，原生態的風景狂野得自由，空氣也清新，然而這樣的景色隻是在提醒他，擺在自己麵前的正是來自無邊空曠的、永無著落的、令人瘋狂的絕望。
    入夜之後，他們找到一個背風的山坡，準備在這裏度過危險的夜晚。
    宋春馳隨手撿了兩塊石頭，帶著希望看向尹秘：“你能用手指搓搓就生出火嗎？”
    尹秘：……
    他的沉默告知了宋春馳答案。
    那雙眼睛明顯黯淡下來，語氣憂愁，“感覺咱們晚上會看到不少可愛的朋友，試圖把咱們變成它們的盤中餐。”
    宋春馳檢查一遍係統手表的儲物欄，無聲歎氣，秋殺果然是放在烏銜秋那裏了，這時候要是手上有那樣一把神兵利器，絕對有穩穩的安全感。
    於是又感歎，之前還說要在裏麵放一支手電筒，怎麽老是忘記呢……
    尹秘一貫平靜的臉上隱約露出無奈，但保持著沉默。
    若是平常，用能力將兩人保持【隱秘】，不讓他們被發現是輕而易舉，但是現在的情況讓他有所顧忌，決定不將力量浪費在這。
    假如真有野獸來襲，再做打算。
    這樣想著，尹秘讓自己忽略宋春馳的碎碎念，開始閉目養神。
    沒人搭腔，宋春馳又累又餓，很快也覺得困意湧來，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感覺才睡過去沒一會，宋春馳就被拍醒。夜色深沉，但白天既然有太陽，夜晚自然有群星，這些微弱的光芒讓他不至於無法視物。
    前方不遠處的草叢裏，正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還亮著一雙綠油油的獸瞳。
    經過謹慎的觀察，那影子像是覺得他們對自己沒有威脅，放輕了動作從草叢裏鑽出來。
    宋春馳勉強看清，那是一隻像狼一樣的動物，有渾身灰黑的皮毛，四肢粗壯，看起來爆發力十足。
    尹秘覺得宋春馳也許餓昏頭了，因為他聽到宋春馳在說：
    “這腿，烤了吃起來肯定很香……”
    他深吐出口濁氣，壓低聲音安撫：“冷靜，它也許有同夥在附近。”
    宋春馳歪頭仔細聽了聽，輕聲否認：“沒有聽到。”
    尹秘有些疑惑，隱藏在黑暗裏的動物，肯定會把動作放到最輕，怎麽可能隨便就聽到、並清晰辨認黑暗中有沒有多於一隻的野獸呢？
    宋春馳聲音有些興奮，“隻有它自己。它落單了！”
    “尹秘，我想吃肉。”
    尹秘清楚地聽出了宋春馳語氣中吞噬的渴望。在他聽來，這仿佛是種最原始的、出於獸性的嗜血欲望。如此想來，剛剛宋春馳對於“沒有同夥”的判斷，也來自這份原始的、獸性的直覺嗎？
    他眯起眼睛，這個時刻表現得天真無害的青年，似乎有著很不一樣的一麵。
    在這個原始時空，正體驗著危險與絕望的暗夜裏，尹秘在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宋春馳又來自一個怎樣的世界？
    進而更想探索，在那副輕易就能展露笑容的麵孔之下，隱藏的是怎樣的靈魂？
    這種探索的欲望無關其他，這來自人類天性的一部分，名為“好奇”。
    尹秘回神前，將內心的些許感歎盡數收斂——他本以為，自己屬於人類的部分早已經被摒除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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