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茫然，隨之而來的是些許訝異，宋春馳回頭，看到連接著內外的墓室破口處，寸頭站在那裏，對著他露出了像是嘲諷又像是得意的笑容。
    周圍是無邊幽深的黑暗，虛空中沒有一絲風或者聲音，隻有毫無憑依的懸浮感。
    尹秘的聲音像在腦海響起，“你該反應過來的。”
    宋春馳心想確實，落在背後的推力很明顯，他也還沒有遲鈍到身邊有人心懷不軌卻沒防備。
    隻是當時他正震撼於在虛空中浮華般散去的幽綠光芒，亦為刹那間浮現腦海的念頭失神忘言，以至於被推出了外麵才反應過來。
    “隻顧著聽你說話了。”宋春馳嘴唇蠕動，但耳邊沒聽到自己的聲音。
    懸浮在虛空，宋春馳再次確認，“這是塔外？”
    他之前有聽到尹秘說的話，小水母需要的能量在塔外，既然尹秘能感受到能量，自然是到了可以接觸能量的地方。
    “如我所想，”尹秘說：“塔外是無盡虛空。”
    宋春馳想起了之前在尹秘直播間看到的各種口號，大多數都提到了“虛空”，於是他得出結論——“你需要的能量來自虛空？”
    尹秘顯然不想多聊這個，生硬的轉移話題，“不想回去嗎？”
    “當然想！”
    宋春馳望著已經越離越遠的墓室破口，雖然說著想回去，目光卻在不斷掃過這個有著“最後的堡壘”、“永恒之艙”等諸多別名的時空之塔。
    它矗立在虛空中，接連著視線極限的上下空間，仿佛無窮無盡，讓宋春馳聯想到危治歐諾前那一條像在空間中無限延伸的列車軌道。
    如此想來，無限號帶他們去的一個個副本，不正如這座塔的一層層時空嗎？
    在這瞬間，宋春馳覺得自己仿佛窺見了危治歐諾的隱秘。
    而那棟大廈，會如他所想，是由危什以爾演化而來嗎？
    這不是現在該探究的問題。尹秘在宋春馳腦海道：“我們必須盡快回到塔內。”
    宋春馳問：“在外麵會有什麽影響嗎？”
    “能量依舊在不斷向我匯聚，能量越多，我會更容易失控。”
    宋春馳一聽到失控兩字，神色馬上嚴肅起來，可是：“我們怎麽回去？”
    麵前的虛空沒有任何借力點，宋春馳覺得自己像在水裏的魚，他甚至嚐試了幾種遊泳姿勢，但沒什麽效果。
    他問尹秘：“我們是在某種宇宙的真空環境中嗎？不過我並沒有感到窒息，這種虛空到底算是什麽環境？如果在這久了對人體會有影響嗎？”
    尹秘簡單答：“有我在，你會沒事。”
    宋春馳感覺自己的頭發像被誰拂動，下一刻，無數透明的觸手向下將他整個包裹起來，並再度互相交錯，結成了一張網。
    他向上看，尹秘果然再次恢複了原形，半透明的巨大水母在黑暗虛空遊動，自在得像回歸了某種更適合他的環境。
    在向那個越來越遠的破口靠近時，宋春馳想：也許，尹秘自稱邪神，並不是中二病發作，而是事實如此呢。或許在他所在的世界，他本身就是該被稱為“祂”的存在，這樣看來應該蠻厲害的吧。
    接下來聽到的話卻無情打破了宋春馳的幻想，“我能感覺到，有很恐怖的存在正注視著危什以爾。到了塔外之後，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尹秘也有些疑惑，為什麽之前那古屍和邪祟的碰撞會把他覺得堅不可摧的時空壁壘破壞，早在剛剛進這個副本、在樓梯間之時，他就暗自調查過，這座塔有著無比堅實的外牆，並且像是為了徹底隔絕某種東西，將所有可能自外界來投注來的能量射線全部一刀切了。
    危什以爾在防備的對象和他所感應到的恐怖存在是同一個嗎？
    尹秘知道，確實存在某種不可名狀之物，隻需看一眼，就能讓人精神錯亂甚至崩潰，變成無知無識的癡愚之人。
    宋春馳忍不住想，能讓尹秘也覺得恐怖的東西，應該是個厲害家夥，就像一個遊戲最後的大boss，擁有著淩駕所有人的強大力量。而在危什以爾的設定裏，這個大boss存在於塔外空間。
    那張在機器人時空上層白房子裏的機械王座閃入他腦海，又一個疑問隨之浮現——空蕩王座上本來坐著的會是這個boss嗎？
    宋春馳想著有些走神：烏銜秋有沒有見過大boss呢？
    他是這裏的本地人，應該見過吧？
    宋春馳再次覺得苦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烏銜秋？他真的有太多問題想知道答案了。
    宋春馳被推出塔外之後，直播間炸開了鍋。
    【靠！就知道這那家夥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竟然推我們小宋，有人知道他名字嗎？直接加入黑名單！】
    【背後捅刀，陰險小人。】
    【之前他陰陽小宋我就覺得他肯定要作妖，果不其然……】
    【？？？？？】
    【cao！】
    【係統？哈嘍？在嗎？怎麽直播間黑屏了？】
    【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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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一見，危治歐諾竟然也會出bug嗎？】
    【什麽叫信號丟失啊？戰術後仰）】
    【我看其他直播間很正常啊，就算是和小宋同一個本的，那個姓趙的姐姐的直播間也好好的，正在往洞口這邊趕呢。】
    【說到同一個本……】
    【最新消息，秘神直播間也沒了。】
    【烏神不是和小宋又同行程了嗎，他人呢？】
    【那個洞口是不是有點問題？？】
    【烏神一進本就開始失蹤到現在了，之前他是不是和小宋說這是他的世界？怎麽這麽奇怪？在這裏對他來說應該是簡單模式吧？】
    【明人不說暗話，我十分想見烏銜秋！】
    【有了有了！畫麵來了！】
    【終於，快把老子嚇活了……】
    【怎麽就回來墓室裏了？小宋掉下去之後發生了什麽？怎麽回來的？】
    【時空回溯是吧？】
    【我們仍未知道直播間黑屏的五分鍾裏發生了什麽。】
    【你們覺不覺得，小宋頭上少了什麽？】
    【？秘神呢？可愛的水母發卡！小宋不能失去你！】
    ……
    【親愛的旅客，第三次循環已開啟。您的禁行限製已解除，可以自由行動了。】
    空曠的白房子內部，烏銜秋看著出現在王座旁的傳送門，一時間沒有動作。
    他覺得之前邀請宋春馳進這個本確實是衝動了。
    也許是那天早上的夢讓他的心境悄然轉變，也許是當時太過熱鬧的環境、縈繞鼻端的甜蜜香氣和耳邊清晰的聲音讓他心情不再平靜，讓他想做點什麽，以此來確定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
    是他低估了回歸本世界對自己的影響。尤其是在經曆過一次精神枯竭之後，再回到這裏，讓他總忍不住想去觸碰精神中無形的禁忌。
    雖然記憶中沒有半點印象殘留，但他知道，自己確實在某個時間裏，精神觸角穿過壁壘，與外界虛空之中的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產生了交集，也許是一個超越時間與空間的對視，也許是一次非正常的接觸，又或者，隻是自己單方麵的注視到了宇宙本身。
    隻是一眼，就讓他必須將那段記憶完全封印，在精神之中築起禁忌的高牆，禁止任何形式的追憶與回溯，讓所有思緒都在那麵牆前止步，以此來保全自己的核心。
    這並不是一件易事。
    但若要問烏銜秋後悔麽，答案也是否定的。
    他站起來，目光越過白房子廣闊的空間，望見透明玻璃窗外鉛灰色的天空，危什以爾已經失去太陽太久，但不妨礙他知道，那是怎樣的存在。
    隨意伸手觸碰傳送門的光圈，王座上響起“正在充能”的提示。
    烏銜秋閉上眼睛，選擇了無數分支的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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