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精神空間中，有對話聲響起。
    純白光圈閃爍，低沉冷靜的電子音從中傳出。
    “我感覺到你在迷茫，為什麽？”
    烏銜秋搖搖頭，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著，從肩頭散落下一縷，他垂著眼，雙唇輕動，聲音同樣低沉，卻帶著一絲惘然：“這樣好嗎？”
    光圈閃爍的頻率未變，“你是說你我融合的這件事？”
    “這當然是個好的決定。”
    “... ...”
    “你在懷疑什麽？”雖然是問句，但光圈的電子音沒有任何變化，平鋪直敘的陳述著事實：
    “在長夜來臨之前，我們就已經達成一致，要進行融合。這是認可，你與我，本就不分彼此。”
    烏銜秋閉上眼睛，精神空間的安靜讓思緒清晰，也讓他明白這個結果沒錯。
    但是自從回到危什以爾，那種複雜的落差感出現之後，反而讓他有了顧慮。
    “我是覺得，在我來到這裏之前，你隻屬於你自己。”他緩緩說著，想找到適合的措辭，“但自從我來到危什以爾，便感覺是在鳩占鵲巢。”
    “人類是有這樣的考慮嗎？”光圈緩緩閃爍，懵懂的探索著另一個核心的情緒變化，但直白的邏輯思維沒辦法理解其中微妙，隻能訴說自己的感受。
    “在你來之前，我隻是一個沒有自我的空白意識，底層邏輯太過死板，遠沒有你的精神世界精彩。”
    “是因為你，我才變得豐富。”
    在光圈閃爍時，融合已經開始，兩個核心之間的裂痕在迅速消融，沒有精神的自我阻隔，隻有最大限度的認可。
    在光圈逐漸沉入烏銜秋背後，融合即將完成時，沉冷的電子音又響起。
    “現在，容許我補上久遠前就該對你說的話。”
    “烏銜秋，歡迎來到危什以爾。”
    從此以後，我們合而為一。
    身著盛裝華服的男人垂首默然著，直到精神空間裏隻存在一個核心，方才道：
    “謝謝。”
    ... ...
    空中懸浮著大大小小的半透明屏幕，圖像、文字在這些屏幕上麵不斷切換、閃爍。
    開闊空間裏有人影走動，宋春馳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轉動思緒。
    看樣子是回到了樓梯間的大廳。
    下一秒就會有人來拍自己肩膀了吧？
    他這樣想著，因為精神上的疲累，完全不想動彈。
    又靜靜待了會，宋春馳察覺到了異樣。
    這一次好像不同！
    沒有廣播，也沒有人提醒他去傳送區集合，這... ...不是劇情重複的循環？
    難道說，他們成功了嗎？！
    他心中升起按捺不住的激動和喜悅，整個人都精神起來，轉頭四下張望，發現許多人在朝一個方向走去，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宋春馳也想過去看看，也許是精神力幾近枯竭，他腳下發飄，有種醉酒後的失重感。
    越過人群，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倒在牆邊，淺色瑩藍的光落在那身影之上，長發淩亂蜿蜒，像一片支離破碎的陰影。
    是烏銜秋！
    他怎麽樣了？
    宋春馳腳下穩了穩，而後快步過去，扶起烏銜秋將他抱在懷裏，小心地撥開散亂的發絲。
    烏銜秋長眉蹙著，薄唇緊抿，在漆黑發絲和纖穠眼睫的襯托下，他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不過他胸膛輕輕起伏著，呼吸平穩，比起昏迷，宋春馳覺得他更像是睡著了。
    是太累了嗎？
    回想起那道穿越宇宙的磅礴閃光，宋春馳十分理解，烏銜秋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無論是睡眠還是昏迷，都是一種自我保護。
    他摸著烏銜秋的俊臉，狠狠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完好無損。
    要是這張完美的臉因為高溫灼傷而留下什麽傷痕，那真是太遺憾了！
    想著他已經自動腦補出烏銜秋臉上出現疤痕、白璧微瑕的畫麵，不自覺地皺眉。
    不行！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出神間，耳邊聽到一聲輕喚。
    “春馳。”
    聲音從下方傳來，他垂眸，發現是烏銜秋醒了，正看著他緩緩眨了眨眼。
    那雙淺色瞳孔流露出懵懂與疑惑。
    “你在做什麽？”
    宋春馳心裏一跳，連忙把手一縮，從烏銜秋臉上收到自己背後，揚起笑臉，顧左右而言他，“太好了你醒啦！我剛剛還在擔心你呢！”
    烏銜秋一手撐著地板，一手揉了揉額角，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讓他再次出現了精神枯竭的症狀，整個腦仁都在抽痛。
    他定了定神，發現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是樓梯間。
    此前的回憶潮水般湧來。
    回到樓梯間，便意味著循環重啟。之前的行動... ...
    “失敗了嗎？”
    宋春馳聞言，抬手撓頭，傻笑：“我也在想這問題，不過我發現... ...咦？”
    他摸著頭發上形狀熟悉的發卡，眼角笑意加深，原來尹秘在這，剛剛還差點以為隻有自己和烏銜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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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小水母發卡取下來握在手裏，跟著烏銜秋站起來，繼續剛才的話，“之前每次循環都會重複的劇情這回沒有出現，這是不是說明我們成功了啊？”
    烏銜秋聽著，邁開腳步往傳送區方向走去。
    宋春馳緊跟著他，以防他不小心摔倒。
    傳送區依舊有各種光彩不一的傳送門在閃爍。
    宋春馳在這裏看到了那個寸頭。
    烏銜秋應該也看到了，畢竟人就站在他正對麵不遠處。
    但他邁著長腿走過去，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像是完全無視了寸頭，讓寸頭才揚起的嘴角瞬間僵硬，喊了一句“烏老大”，便沒敢再說別的。
    烏銜秋隨手激活一個傳送門，選擇了通往白房的路徑，走了進去。
    宋春馳連忙收回目光，跟著在烏銜秋後麵傳送到了白房。
    而後他看著對麵的落地窗，眼睛瞪大，隨即無法控製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他指著窗外，轉頭望向烏銜秋，“看，是太陽！”
    落地窗外，天際透出半個紅彤彤的蛋黃，有明亮清澈的陽光穿射進來，讓這個本來隻有灰白藍光彩的空間又多了一抹璀璨的金色。
    成功了。
    烏銜秋緩緩呼出一口氣，也許是被陽光照耀著，心緒逐漸安寧穩定。
    屬於係統的半透明藍色光屏在眼前彈出。
    【恭喜旅客通關六星級行程《危什以爾黎明》！您的所有表現已被記錄，回到危治歐諾後可進行結算，現為您開啟傳送通道。
    滴——】
    提示音過後，光屏上的文字化作光點消散，新的文字出現。
    【旅客宋春馳使用首席權限，傳送時間已改為15分鍾後，請做好準備。】
    烏銜秋挑眉，訝然看向旁邊。
    宋春馳笑著朝他擠眼，眼神亮晶晶地，語氣歡快：“要珍惜來之不易的黎明，我們再曬曬太陽吧！”
    烏銜秋柔和了眉眼，輕聲道：“好。”
    沐浴在太陽光芒中，他無法描述現在所有的感受。
    在轉移權限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毀滅的心理準備。
    不管是為了危什以爾，還是為了他自己，隻要成功了，就是值得的。
    當虛弱、刺痛、疲累與無限的光熱襲來時，他隻想到，似乎沒機會和宋春馳解釋關於核心的事情了。
    人的念頭可以迅速變化出許多分支。
    那瞬間，他想到，宋春馳笑起來那麽好看，要是哭起來呢？又是怎樣的表情？
    他會... ...為了我而哭泣嗎？
    隻要想到這個可能，他便覺得榮幸。
    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
    他轉頭看向窗外。
    短短的十分鍾時間裏，明亮的陽光自高空投下，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在他身上留下熱烈的溫度。
    久違了，危什以爾的黎明。
    宋春馳的直播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烏神一起看日出！嗚嗚嗚好浪漫啊】
    【嗚嗚嗚嗚嗷嗷嗷嗷！從沒想過一起安靜的曬太陽也能這麽美好～】
    【陰沉天氣看太多，再看到陽光真的整顆心都感覺變得明亮起來了！】
    【烏神現在的心情應該也很好吧？怎麽都不笑一下啊啊啊！咬手帕）】
    【好美好美好美！這幅畫麵我要永久珍藏！】
    【嗚嗚嗚小宋太好了！！！烏神的元世界好不容易才奪回了太陽，他肯定也想再多呆一會吧抱抱）】
    【c！完全沒想到這點！小宋也太會了吧！】
    【靠北！比不過比不過，是我輸了... ...】
    【嗚嗚嗚是貼心的小狗！小宋！讓姐姐抱抱你！啊！！！我抱不到！烏銜秋！你在幹嘛！快上手啊這還要我教嗎？！！】
    【危什以爾見到了久違的黎明，和副本名稱適配度太高了，這應該是最完美的結局吧？】
    【烏神牛x！！！】
    【可憐秘神又變成發卡了，該不會要這樣子回危治歐諾吧？】
    【我隻想說每個人都很關鍵！】
    【最後那個星球煙花太壯觀了！！不過太陽的火焰噴射過來，讓我的眼睛到現在都在幻痛... ...】
    ... ...
    宋春馳在窗邊盤腿坐下，雙手向後撐著地板，仰頭感受著陽光灑在臉上的感覺。
    這麽久沒曬太陽，感覺自己都發黴了。
    抬眼見烏銜秋正低頭看來，他揚起眉梢，唇角翹起，笑著問道：“怎麽這幅表情？太陽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陽光遠沒有宋春馳的笑容燦爛。
    烏銜秋輕聲道：“高興。”
    “嗯～”宋春馳不滿意地搖頭，“你知道嗎？人高興就該笑，像你這樣冷著臉，哪有高興的樣子。”
    “你看，要像我這樣，八顆牙齒曬太陽，這才叫高興。”
    他雙手食指按在臉頰兩邊，做出一個提拉的動作，嘴角高揚，露出兩排漂亮的牙齒，眼角翹起，兩個笑意濃鬱的梨渦在手指遮掩下若隱若現。
    烏銜秋靜靜看著宋春馳做出的鬼臉，片刻後，他嘴角上揚，語帶笑意。
    他說：“... ...”
    【... ...祝您旅途愉快。】
    可能是實在太放鬆，他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又或者是烏銜秋的神態變化吸引了他的注意，讓他沒留意係統的提示。
    突然的傳送讓一切都變成了水墨色塊，聲音也被拉長至無法分辨的噪音。
    眼前重新出現清晰的景象時，宋春馳豁然起身，無限號列車正在飛馳，窗外的景色被拉扯成線條。
    整個車廂空曠，隻有他一個人。
    回來了啊。
    宋春馳重新坐下來。
    抓耳撓腮。
    剛剛烏銜秋到底說了什麽？根本沒聽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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