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油脂順著生鏽的鐵皮縫隙滲進袖口，李不望蜷縮成胎兒狀，後背緊緊貼著垃圾桶內壁。三層外賣油漬混合著隔夜海鮮的腥氣在鼻尖翻湧，他盯著頭頂搖晃的月光碎片，聽著皮靴碾過枯葉的碎裂聲由遠及近，指節將微型攝像機的棱角深深掐進掌心。那枚儲存著北極星集團篡改地脈數據的芯片此刻比心跳更燙，像塊燒紅的炭嵌在工裝褲口袋裏。
    "砰——"金屬桶蓋被踹出悶響，李不望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快餐盒上凝結的油塊簌簌掉落，在眼瞼投下斑駁的陰影。消毒水氣味混著皮靴主人的煙草味灌進鼻腔，他數著對方喉結滾動的頻率，將額頭抵在軟爛的生菜葉上，任由腐葉汁順著下巴淌進衣領。灰仙奶奶的金粉早在三分鍾前就裹住了他的靈脈波動，此刻正有細碎的光點從通風管道漏下，像撒了把無聲的星子，將人類體溫烘成接近垃圾桶鐵皮的冷硬質感。
    "見鬼，監控明明拍到他拐進這條巷子。"皮靴在地麵碾出刺耳的摩擦聲，李不望聽見保險栓被拉開的輕響——是改良過的地脈手槍，槍管裏填著混了冰島火山灰的銀彈。他屏住呼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的毛線團，奶奶織毛衣時竹針碰撞的輕響突然在記憶裏清晰起來：那年他把錯針藏進毛線球，奶奶卻說瑕疵是給福氣留的透氣孔。
    對講機的電流聲刺破寂靜時，黃仙的尾巴尖正卷著半塊撒了墨西哥辣椒的雞肉卷探進來。"第三街區的靈脈獵犬被放出來了。"黃鼠狼特有的尖細嗓音在耳蝸裏炸開，李不望甚至能感覺到那截沾著辣椒粉的尾巴毛擦過耳垂，"他們給狗鼻子喂了功德金液的殘漬，咱們身上的味道..."
    桶外突然傳來犬類低沉的嗚咽，像生鏽的齒輪在神經上碾過。李不望摸到毛線團的指尖猛地收緊，毛線梗在掌心刺出微痛，卻讓他瞬間想起胡三太爺說過的話："凡人業火能燒穿仙家咒文的縫隙。"他扯出三根銀白色毛線，就著火桶裏漏下的月光，在潮濕的紙箱板上織出歪扭的隔音符——那是奶奶教他補毛衣時常用的挑針手法，此刻每一針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第一聲犬爪抓撓鐵皮的聲響傳來時，李不望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毛線結上的刹那，整團毛線突然泛起暗紅的微光，像被點燃的引信。灰仙奶奶的尾尖及時掃過他的眉心，將血腥氣裹進功德金液的殘韻裏，兩種氣息在狹小空間內詭異地融合，竟幻出腐屍與檀香混雜的氣味——正是北極星集團在地脈獵犬身上下的誘餌。
    "嗷——"獵犬突然發出驚恐的吠叫，抓撓聲轉為慌亂的逃竄。李不望聽見皮靴主人咒罵著踹翻垃圾桶旁的鐵桶，金屬碰撞聲中，灰仙奶奶的金粉化作螢火蟲群從管道飛出，在巷口織出短暫的迷幻霧障。他趁機將攝像機塞進浸透湯汁的爛菜葉堆，用毛線在芯片外圍纏出東北馬家特有的鎖魂結——那是奶奶臨終前教他的最後一道針法，說能把秘密藏進最危險的破綻裏。
    桶蓋再次被掀開時，巷口已傳來地脈列車的轟鳴。李不望借著灰仙奶奶拖曳的力道翻出垃圾桶，後背的冷汗混著餿湯在t恤上凍成硬殼。遠處街角，戴著防毒麵具的身影正舉著靈脈掃描儀打轉，而他掌心的毛線團還在發燙，每根絨毛都沾著剛才偽造的血腥味。黃仙蹲在牆頭，尾巴尖吊著半塊沒吃完的雞肉卷，突然輕聲笑了："小李子，你這手把血腥味織進毛線的本事，比你考大學時作弊可高明多了。"
    "閉嘴。"灰仙奶奶的尾巴掃過黃鼠狼的屁股，金粉卻溫柔地覆在李不望手背，"記住，他們追的是完美無缺的證據鏈，而我們的證據，就藏在每個看似失誤的線結裏。"
    月光被烏雲遮住的瞬間，李不望看見自己扔在垃圾桶裏的毛線團正在發光。那些歪扭的針腳、沾著血漬的毛球，此刻都像活過來的小生靈，順著地脈的暗流向北極星集團總部蔓延。他知道，當那些戴著共濟會戒指的手翻開監控錄像時，會看見垃圾桶裏飄出的毛線如何織成極光的紋路——就像奶奶織了一輩子的毛衣，所有的錯針最後都成了照亮黑夜的星子。
    巷尾的陰影裏，地脈獵犬的低吠再次響起。李不望握緊重新纏滿毛線的攝像機，跟著仙家們鑽進下水道的瞬間，聽見頭頂傳來芯片數據被篡改的蜂鳴——那是北極星集團在銷毀證據的信號。但他知道，真正的證據早已藏進每個毛線結裏，藏進那些他們以為是瑕疵的破綻中。就像此刻腳底流淌的地脈暗河，越是黑暗的地方，越藏著能照亮整個世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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