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後的第三場秋雨淅瀝而下，佛塔簷角的珊瑚玉風鈴在風中輕顫，卻不再是之前清亮的《安魂引》，而是發出類似老唱片卡帶的雜音。李不望攥著從火鍋店帶來的漏勺，銅柄上還沾著未擦淨的牛油，正對著風鈴支架上忽明忽暗的光影大喊：“韋姐姐！您倒是說清楚鬼市的入口到底在哪啊？是在火鍋鼎的湯底下，還是歸墟的珊瑚礁叢裏？”
    洪薛梨的銀鐲突然泛起海龜虛影，尾尖掃過他手背：“喊破喉嚨也沒用，殘魂寄身鈴舌，得用信力當‘傳話筒’。”她指尖輕點青磚，從帆布包裏掏出半罐冷藏的毛肚湯底——正是昨夜張老板用烈士碑前的梧桐灰熬製的“安魂底湯”，表麵凝結的牛油膜上，竟天然形成了風鈴的圖案。
    當第一勺熱湯潑在風鈴基座時，十二串鈴鐺同時發出蜂鳴。韋小玉的殘魂終於在虹光中顯形，卻比前日更加透明，旗袍領口處的星螺印記隻剩淡淡金粉：“聽調鈴……在歸墟鬼市的‘鈴舌當鋪’，用烈士執念換深海信力……”她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琴弦，每說一句，鬢角的珊瑚玉簪就剝落一片碎渣，“要破他們的‘音障結界’，得用當年遊擊隊的‘毛肚密語’——”
    胡三太爺突然從洪薛梨肩頭竄到鈴架上，尾巴卷起片即將掉落的碎渣：“慢著！1938年韋姑娘她們確實在毛肚上刻過摩爾斯電碼，南京淪陷前最後一條情報，就是藏在火鍋店的毛肚冰櫃裏——”它突然轉頭盯著李不望，“小子，把你鑰匙上的星螺碎殼浸到湯底裏，當年老掌櫃的鑰匙和這風鈴本是一對！”
    少年慌忙掏出鑰匙，齒紋間的珊瑚玉碎屑剛接觸牛油湯，整座佛塔突然發出鍾鳴般的共振。李不望眼前閃過無數畫麵：1937年冬，韋小玉在地下室用珊瑚玉雕刻火鍋鼎，鼎腹內側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歸墟海底的“鈴舌當鋪”裏，無數聽鈴客正用生鏽的湯勺舀取烈士執念，那些泛著熒光的液體，竟被倒入標著“深海投資”的礦機管道……
    “他們在提煉‘怨魂信力’，給礦機當燃料！”洪薛梨看著銀鐲上映出的海底畫麵，突然發現礦機外殼刻著與火鍋店八卦地板相同的紋路，“和當年陰魔首領的機械軀體一樣！原來深海投資騙局的背後，是鬼市在收集人間執念！”
    韋小玉的殘魂點點頭，指尖在珊瑚玉上劃出三道血痕，對應著風鈴的第三變調：“十月初九子時，歸墟潮眼開……鬼市入口在火鍋店的‘火候’鼎紋裏，要用三百烈士的名字當‘信力鑰匙’——”話未說完，主鈴突然發出刺耳的雜音，她的身形開始崩解，最後一片碎渣落在李不望掌心，化作極小的火鍋鼎圖案，鼎身刻著“毛肚、花椒、烈士血”三個小字。
    “等等！那我們該準備什麽？”李不望抓起漏勺接住即將消散的光點，卻發現光點在勺心聚成沸騰的紅油，“是要帶火鍋底料去鬼市嗎？”
    胡三太爺舔了舔沾著湯底的爪子，尾巴卷起從防空洞取出的珊瑚玉鼎：“沒聽見韋姑娘說‘毛肚密語’嗎？當年遊擊隊把情報刻在毛肚上，用火鍋湯傳遞——現在咱們得把三百烈士的名字，刻在最新鮮的水牛毛肚上，再用牛油信力封入鼎中！”它突然看向洪薛梨，“丫頭，你的銀鐲得去海邊蘸三捧歸墟水，當年韋姑娘的戰友就是用海龜背甲接的雨水熬湯。”
    細雨中，林小羽舉著補光燈的手微微發抖，她親眼看見風鈴在眾人對話時，自動將“十月初九”“毛肚刻字”等關鍵詞，用珊瑚玉碎光投影在塔身——那些光斑竟組成了火鍋菜單的樣式，“毛肚烈士名）”“黃喉信力鑰匙）”“海帶潮眼坐標）”等條目下，還標著詭異的“歸墟克數”。
    “我……我能幫忙刻字！”她突然想起自己學過的微雕技藝，從包裏掏出直播用的雕花筆，“曆史課本上的烈士名單，我都能刻在毛肚上！”
    李不望看著她手腕上的珊瑚玉紋身，突然咧嘴一笑：“正好，胡三爺說鬼市的聽鈴客最愛人間的‘活人氣’，網紅小姐姐的直播熱度，說不定能當‘信力誘餌’——不過咱們得先去趟屠宰場，要最新鮮的水牛毛肚，帶血絲的那種！”
    當晚，火鍋店後廚燈火通明。張老板架起祖傳的九宮格銅鼎，將三百片毛肚鋪在竹簾上，林小羽握著雕花筆，在每片毛肚上刻下烈士的名字，洪薛梨則用銀鐲盛來的歸墟水，調開朱砂與火鍋底料，在每片毛肚邊緣描上信力符文。李不望反複擦拭著珊瑚玉鼎，發現鼎腹內側的血字在信力共鳴中逐漸清晰：“鈴響三通，鼎開九竅，以人間煙火，煮歸魂之湯。”
    當最後一片刻著“韋小玉”的毛肚放入鼎中時，佛塔方向突然傳來清越的鈴音。李不望跑到門口，看見夜空中十二串珊瑚玉碎光正朝著歸墟方向飄去，每串光尾都拖著毛肚形狀的殘影——那是韋小玉的殘魂在為他們引路，而在她消失的方向，海平麵下隱約浮現出鬼市的輪廓，無數鈴鐺組成的“當鋪”招牌，正隨著潮汐明滅。
    “火候差不多了。”張老板突然遞來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布包，裏麵是曬幹的辣椒麵與烈士碑上的浮土，“當年老掌櫃說過，對付歸墟的邪祟，得讓他們嚐嚐人間的‘辣’——辣到靈魂出竅，自然沒心思偷執念。”
    李不望摸著鑰匙上新增的珊瑚玉紋路，後頸的星螺印記突然與鼎身的龍紋共振。他知道，這場用火鍋信力對抗鬼市的冒險，即將在十月初九的子時開啟，而韋小玉留在他掌心的碎渣，此刻正發燙如剛出鍋的毛肚——那是來自1937年的溫度，也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滾燙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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