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劉家寡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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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走出刑部大牢的大門,刺眼的陽光便兜頭罩下。
    薑隱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抬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就在視線稍顯模糊的瞬間,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已經伸了過來,穩穩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指。
    “說完了?”餘佑安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切。
    他的身姿挺拔如鬆,站在刑部肅殺的高牆之內,那份沉穩如山的氣勢卻絲毫未被壓製。
    薑隱抬眼,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裏麵清晰地映著自己略顯蒼白的臉。
    她輕輕籲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方才在牢獄中吸入的汙濁和沉重盡數排出:“嗯。”
    她應了一聲,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了蜷,汲取著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薑雪,已是萬念俱灰,一心求死,柳氏方才也來了。”
    餘佑安眉頭微蹙,握著她手的力道緊了緊:“她說了什麽?”
    他最擔心的,便是那些所謂的薑家人,說出一些傷她的話,哪怕她口口聲聲說與薑家再無關係,但他終究不放心,怕她心裏還在乎這些。
    “無非求我救薑雪。”薑隱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他,帶著詢問:“秦度那邊如何,他可有說出趙盛的下落?”
    提到正事,餘佑安臉上的柔和瞬間斂去,劍眉鎖起,神色變得凝重。
    “秦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他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冷意,“他雖是被趙盛的人從興安府衙提走的,但據他交代,從頭到尾,他連趙盛的一片衣角都沒見過。”
    “這些日子,他一直龜縮在自己的府邸,惶惶不可終日,連大門都不敢邁出一步。從他嘴裏,根本撬不出趙盛半點行蹤。”
    薑隱聞言,秀眉也緊緊蹙了起來。
    “難道趙盛還能插翅飛了不成?或者……”她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大膽而荒謬的念頭浮現,“挖了條從城內直通城外的地道?”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京城重地,地下工事何等嚴密,挖一條能供人逃遁的地道,談何容易?
    餘佑安卻並未立刻否定,他眸色沉沉,望著遠處巍峨的宮城輪廓,聲音壓得更低:“地道……或許難,但他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薑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當那一片在陽光下閃耀著琉璃金光的巍峨宮闕映入眼簾時,心頭猛地一跳,幾乎脫口而出:“宮裏?”
    她壓低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扭頭看著他。
    餘佑安緩緩點頭,肯定了薑隱的猜測,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畢竟是皇子,若真藏匿在深宮某處,有宮規和禁衛森嚴的宮牆做掩護,便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再說了,咱們的陛下到底是個什麽心思,你我都不知。”
    薑隱的心沉了下去,秀眉緊鎖:“若是在宮裏,蕭侍郎安插在宮內的剩餘眼線,眼下是肯定不能再動了,否則一旦打草驚蛇,非但查不到趙盛,反而會折了這步暗棋。”
    宮禁森嚴,眼線珍貴,牽一發而動全身。
    餘佑安顯然也深知其中利害,麵色沉凝地點了點頭。
    “可如此,又如何能查明趙盛到底在不在宮裏?”她又皺眉問道。
    餘佑安輕歎一聲:“何必再查呢,若真查到他就在宮中,我們又能耐他如何呢?”
    也是,若趙盛真在宮中,那表明陛下明知他的下落,卻任由他們在城內搜尋,甚至有可能便是陛下將人藏在宮裏的。
    此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快速接近,隻見何林快步走到近前,躬身抱拳:“侯爺,少夫人,刑部的人請示,秦度與薑雪二人,如何處置?”
    餘佑安的目光從遠處宮闕收回,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退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屬於掌權者的冷硬與決斷。
    “秦度構陷朝廷命官,勾結逆賊,罪證確鑿。薑雪,殺人害命,鐵證如山。”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冰冷威嚴,“依律,該殺則殺,該抄則抄。”
    “是。”何林領命,轉身大步而去。
    餘佑安這才重新看向薑隱,握著她手的力道微微鬆了些,語氣也緩和下來。
    “走,回去吧,這裏的事,自有刑部的人料理。”
    他牽著她的手,緩步離開了刑部,登上了候在門口的馬車。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轆轆的聲響,載著夫妻二人,駛向看似安穩的興安侯府。
    秦度與薑雪的處決來得極快,兩人被判了斬首,秦府也被抄沒一空,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京城勳貴圈子的角角落落。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唏噓感歎,更多的,是嗅到了山雨欲來氣息的警惕與觀望,還有人將目光放在了曾與秦家有過關聯的興安侯府。
    而薑隱自刑部回來便閉門不出,直到這天興安伯夫人胡氏來訪。
    胡氏與她同坐在羅漢榻上,目光掃過薑隱,淡淡地歎了口氣:“這日子當真是越過越沒意思了,你近來也不出門,忙什麽呢?”
    薑隱看了她一眼,笑了:“還能忙什麽,都快年邊了,總得置辦些東西。”
    胡氏將茶盞放在了手邊的小幾上,長長籲了一口氣,“我近來真被那姚玉柔煩得腦仁兒疼,實在受不住了,就到你這裏來求個清靜。”
    “姚玉柔?”薑隱好奇地盯著她,“她怎麽了?”
    “還不是為了她的夫君。”胡氏撇撇嘴,“前些日子,劉均的表妹死了夫君,婆家說她克夫,將她趕了出來。他表妹娘家早沒人了,無依無靠的,劉家念舊情,便把人接了過去。”
    “原本嘛,也就是給口飯吃,尋個地方安置的事。誰承想……”她拖長了調子,眼裏帶著一絲看戲的揶揄,“這一來二去,劉均和他的那位表妹,竟不知怎的就看對了眼。”
    “劉家那二老看兒子樂意,他表妹也孤苦伶仃怪可憐,幹脆順水推舟,有意讓劉均納她做妾,劉均也點頭了。姚玉柔這心裏頭啊,怕是跟吃了蒼蠅似的。”
    胡氏說到此處譏笑了一聲,壓著聲道:“她麵上不敢反對,怕落個‘不賢惠’的名聲,心裏又憋屈。這不,三天兩頭就往我那兒跑,拉著我訴苦,翻來覆去就是那點事,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當我不曉得她的心思,她無非是不敢去尋她正經的婆母訴苦,就盼著我能再幫她一把,幫著她去劉家說說情,讓劉均不要納他的表妹,要不然一個貴妾在家,她日子可不好過。”
    胡氏一通抱怨,語氣誇張,卻也生動地勾勒出姚玉柔那憋屈又無處發泄的窘境。
    薑隱靜靜地聽著,麵上波瀾不驚,心頭卻如同被投入一顆石子的湖麵,驟然蕩開了一圈漣漪。
    劉均納寡居表妹為妾這個情節,為何隱隱有些熟悉?
    她腦中瞬間閃過一個人——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