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兄弟相爭(下)

字數:3465   加入書籤

A+A-


    沃爾夫撞碎的石棱突然滲出滾燙岩漿,崖壁深處傳來地殼撕裂的悶響。
    他垂落的前爪在岩麵抓出五道深痕,指縫間迸濺的金芒與沃丁爪心的黑氣在空中絞成螺旋,竟將崖頂那輪銀月的光暈扯出裂痕。
    “父親的頭骨……在哭呢。”沃丁歪頭盯著沃爾夫頸間震顫的狼牙墜子,雪白皮毛上突然浮現血色紋路——那是當年被族群驅逐時,長老們用荊棘鞭抽在他背上的舊傷,此刻在黑氣催動下如活物般扭動。
    他猛地扯開腰間的狼尾骨刀,刀身爆發出的幽光竟將右側天穹的金日映成暗紫色。
    刀芒劈下的瞬間,沃爾夫突然蜷身撞向身後岩壁。蜂窩狀的孔洞裏湧出腥臭的墨綠色汁液,在他鬃毛上凝成冰晶。
    他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看著沃丁刀背上折射出的自己喉間舊疤——那道月牙形創口突然滲出金血,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狼頭虛影,張開獠牙咬住了狼尾骨刀的刀刃。
    “這招……你用了多少次?”沃爾夫的聲音混著血沫,前爪在岩麵按下的刹那,整座懸崖突然亮起古老的金色符文。
    那些嵌在石縫裏的圖騰突然活了過來,化作巨狼虛影撲向沃丁——那是曆代狼王用精血封印的守護陣,此刻正隨著沃爾夫爪下的金光瘋狂運轉。
    沃丁的白影在符文光網中左突右衝,每一次爪擊都震得虛影崩碎,卻又在下一秒被新的金光重組。
    他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周身黑氣暴漲成巨大的狼形輪廓,硬生生撞碎三道符文光牆。狼尾骨刀上的符文盡數亮起,刀芒斬在沃爾夫胸前的瞬間,竟將他肩胛處的新傷撕裂成深可見骨的創口。
    “你還記得母親臨死前說的話嗎?”沃爾夫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他抬起染血的前爪,指向崖底那些明滅的幽火,“她說……白狼是災星,黑狼是……”
    “閉嘴!”沃丁的刀芒驟然變招,直刺沃爾夫頸間的狼牙墜子。
    黑氣與金光在墜子表麵炸開的刹那,沃爾夫突然將墜子扯下,用盡全力砸向沃丁眉心。狼牙墜子撞上狼尾骨刀的瞬間,父親頭骨磨成的信物竟裂成兩半,迸濺的金屑如星雨般落滿懸崖。
    怪風突然平息。
    日月的光輝在崖間交錯成靜止的光網,照亮沃爾夫垂落的前爪——他掌心握著半塊狼牙墜子,指縫間滲出的金血正滴在沃丁雪白的皮毛上。而沃丁的狼尾骨刀正插在沃爾夫心口,刀刃上的符文如心跳般明滅。
    “原來……守護之力……是要血親的心髒……”沃丁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看著沃爾夫胸口湧出的金血將自己的白毛染成赤紅,突然笑了起來,“哥,你早就知道……我會用這把刀殺你吧?”
    沃爾夫沒有回答。他緩緩抬起頭,琥珀色的瞳孔裏映著崖頂那輪被撕裂的銀月,喉間的舊疤突然迸發出最後的金光。
    那些落在沃丁皮毛上的金血突然化作鎖鏈,將兩狼的軀體緊緊纏繞。崖壁中段的黑石轟然炸裂,噴出的幽藍霧氣與守護陣的金光絞成漩渦,竟在半空凝成父母的狼形虛影。
    “弟弟……”沃爾夫的聲音輕得像風,他伸出染血的前爪,輕輕碰了碰沃丁眉心的血痕,“這次……換我帶你回家了。”
    話音未落,守護陣的金光突然暴漲。兩狼的軀體在光網中逐漸透明,狼尾骨刀與狼牙墜子的碎片在空中相撞,爆發出的能量將整座懸崖震成齏粉。當日月的光輝重新灑滿深淵時,隻有崖底那些幽火悄然熄滅,仿佛從未存在過。
    風停了,碎岩粉末在死寂中簌簌沉降。
    被能量絞碎的黑石齏粉裏,還嵌著半片染金的狼毛——那是沃爾夫肩胛處被撕裂的皮毛,此刻像片枯蝶,卡在嶙峋石縫間微微震顫。
    崖頂的日月依舊懸在兩端,銀月邊緣的裂痕如蛛網蔓延,金日被黑氣蝕出暗斑,光輝落進深淵時,隻映出垂直岩壁上蜂窩狀的空洞,像無數隻枯槁的眼窩,凝著墨綠色汁液緩緩滴落。
    沃爾夫單膝跪在崖邊平台,前爪深深嵌進岩縫裏。心口的狼尾骨刀已被他強行拔出,刀刃上還掛著半塊血肉,卻在落地時碎成齏粉。
    他喉間的舊疤又在滲血,青紫色的創口隨著呼吸突突跳動,血珠墜落在斷裂的狼牙墜子上——那半塊頭骨信物裂著蛛網般的紋路,裂痕裏滲出的黑氣早已散盡,隻剩幹澀的金光徒勞地亮著。
    他沒去看胸口的深可見骨的創口,隻是盯著崖底深淵。那些曾明滅的幽火全熄了,黑暗裏浮著幾塊慘白的骨片,不知是當年的母狼,還是方才爆碎的黑石。
    怪風又起時,帶著冰粒刮過他肩胛的新傷,月牙形的創口與喉間舊疤同時作痛,像兩根生鏽的鐵釘,把他釘在這片被血親撕裂的懸崖上。
    鬃毛被血黏在脊背,黑色皮毛上凝著半幹的金血與幽黑血漬,在日月殘輝下泛著詭異的光。
    他緩緩抬起前爪,指尖蹭過岩麵那道未消的金色符文——那是曆代狼王用精血刻下的守護陣,此刻隻剩最後幾道光痕,像垂死者的脈搏般微弱。
    風卷起他散落的鬃毛,露出脖頸下縱橫交錯的舊疤,最深處的月牙形創口裏,還卡著當年沃丁利爪上的倒刺。
    “嗬嗬……”他突然發出破碎的笑聲,胸腔震動牽扯心口的傷,咳出的血沫濺在碎石上,把日月投下的光斑染成暗紅。
    弟弟最後那句“哥,你早就知道……”還在崖間回蕩,混著自己扯下狼牙墜子時,父親頭骨發出的嗚咽般的嗡鳴。
    原來守護之力的代價,從來不是心髒,而是要親手把血親的刀刃,插進自己靈魂最深處。
    他踉蹌著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向崖邊。深淵裏騰起的寒氣裹著腐葉腥氣,吹得他黑色皮毛獵獵作響,卻吹不散喉間那股鐵鏽味的悲涼。
    當空的日月像兩塊破碎的銅鏡,映出他獨狼的身影——左半邊被殘月染成霜白,右半邊被殘日烤得焦黑,撕裂的鬃毛在風中狂舞,像一麵被戰火焚燒過的黑旗,插在這被血色浸透的懸崖之巔。
    沒有狼嚎,沒有低吼。他隻是垂下頭,琥珀色的瞳孔裏映著深淵底部的骨片,那些泛著磷光的碎骨在黑暗裏明明滅滅,像極了當年妹妹們死前,眼裏熄滅的最後一點光。
    風再次掠過岩縫時,他頸間的舊疤突然滲出一滴金血,墜進深淵的刹那,崖頂那輪殘月恰好被烏雲吞沒,整座懸崖瞬間沉入無邊的黑暗,隻剩他孤狼的剪影,在血色殘陽下,被風撕成模糊的碎片。
    “白狼是災星,黑狼是救贖。”
    這是母親的預言。
    可是預言,就一定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