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穀邊。
    鮮血染紅了溪流，一大灘碎肉上，掛著一顆小女孩的頭顱。
    她的那張臉精致又好看，像是精心雕琢過的骨瓷娃娃，讓人看著就禁不住心生憐惜，不自覺放下了警惕和防備。
    “謝謝哥哥。”
    一顆草莓喂到了薩媞的嘴邊，她一口咬住，腮幫子塞的鼓鼓的，看向宋宴的目光裏滿是感激。
    宋宴半蹲在她跟前，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隻是這個念頭一起，就像被粉筆擦強行擦除了一樣，滿身心翻湧著的隻有對麵前這個小姑娘的同情和憐惜。
    秦驍站在旁邊，鐵漢般的臉上此刻竟也掛著不符人設的溫柔。
    “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嗎？”薩媞眼裏帶著祈求：“我好冷啊，我害怕一個人，我不想孤孤單單的離開……”
    宋宴點頭，“好。”
    宋宴覺得很吵，他耳邊一直有什麽在叫囂，像是某種警報聲。
    可他們處在山麓河穀內，周圍沒有一點人為建築，哪來的警報聲？
    心裏生出疑惑，他的動作也顯得遲緩。
    他遲緩了，秦驍卻蹲下了下來，準備抱起薩媞的腦袋。
    時間好像被放慢了速度，宋宴耳邊的警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烈，他分不清響了多久，響了幾次，但他眼前的視線卻開始發紅，一股難以控製的暴虐情緒不受控的在心裏發酵。
    他覺得好煩，一切都好礙眼。
    什麽人頭小姑娘，就該一巴掌拍爆，還有秦驍……這嘴裏藏耗子勾引牛奶的狗東西，真礙眼啊，也該去死——
    “去死——”
    宋宴突然赤紅著眼，一個鞭腿將滿臉‘姨父笑’的秦驍給抽的帥臉變形，斜飛了出去。
    “哥哥！！”薩媞的腦袋尖叫，下一刻，戰術手杖射出的能量刃貫穿她嗓子眼。
    一瞬間，小女孩的表情僵硬、變形、扭曲。
    眼裏的情緒總結成一句話：你特麽的發什麽癲！
    發什麽癲！
    發什麽癲啊啊啊！！
    時曼狂奔而來，入眼看到的就是發癲的宋宴。
    她長鬆一口氣，從沒有一刻似現在這樣如此慶幸宋顧問腦子有大病！
    【危機嗅覺】這個天賦666啊！
    誰說這天賦是傷敵一千損友八百的！果然，沒有廢物天賦，隻有不會用天賦的廢物！！
    秦驍也給這一鞭腿把腦子裏的水給抽幹淨了。
    時曼：“你解決宋宴！”
    她解決這個薩媞這個陰險小娃子！
    秦驍這會兒也發了狠，多少帶著點私怨，一個暴衝，掐住宋宴的脖子飛了出去，直接將人砸在地上。
    周菲菲也趕到了，雙眼放光：“老秦！我來幫你！”
    之前還一臉委屈可憐的薩媞已變了臉色，她死死盯著時曼。
    時曼能感受到她尖銳的精神力，像長滿毒刺的刺蝟。
    “我可以幫你找到媽媽，別殺我好不好……”薩媞的表情一點點軟化，又變成了那委屈可憐的樣子：“大姐姐，我可以幫你，我沒有傷害過你們，壞事都是薩婭和薩米幹的……”
    時曼點頭：“好的。”
    薩媞眼中剛露出欣喜，下一刻，時曼的手就蓋在了她的天靈蓋上，恐怖的精神力像鑿子一樣鑿開她的天靈蓋，將她吞噬。
    薩媞的怒罵聲卡在喉嚨眼，眼裏的憤怒和不甘成為了最後的顏色。
    她不理解，時曼不是都說‘好’了嗎！
    為什麽還會動手殺她！！
    為什麽！！！
    有個屁的為什麽！如果時曼知道她心裏的想法的話，隻會翻個白眼。
    反派死於話多！
    她隻需要吞噬掉對方，就可以共享到對方的記憶，何必浪費時間聽這熊孩子不知真假的鬼話！
    敵人隻有徹底搞死才是穩妥的！
    如果說之前吞噬掉薩婭，已經讓時曼感覺撐著了，再吃掉薩媞，她是真有點消化不良了。
    時曼原地坐下，她詭異的沒有暈，腦子格外清醒，但卻有一種自己隨時都要原地爆炸的撐脹感。
    另一邊，發大病的宋宴已經被秦驍和周菲菲聯手製服了。
    “姐，你還好吧！”孟小刀注意到了時曼的不對勁，剛想把她攙起來，就聽到小孩虛弱的聲音：“不要碰她。”
    孟小刀手上一頓。
    阿吉抱著阿依快步走了過來，他將阿依放在時曼跟前。
    孟小刀心裏咯噔，緊張道：“怎麽了，我姐她有什麽問題嗎？”
    周菲菲等人也都聚過來，神色緊繃。
    阿依：“她一口氣吃太多了，你們控製不好自己的力量，貿然碰她，會被波及的。”
    “退開一點，讓時曼姐姐慢慢消化。”
    “我可以幫她。”
    阿依抬頭，神色認真。
    眾人麵麵相覷。
    阿吉急切道：“請相信小月亮，她不會害老板的。”
    周菲菲站起身：“咱們都保持距離吧，別添亂。”她願意相信小姑娘，之前也是小姑娘提醒他們那個薩媞有問題。
    所有人都退開後，時曼心裏鬆了口氣。
    她剛剛其實想讓大夥兒別靠近自己的，但她真的說話都費勁。
    就像阿依說的那樣，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撐到極限的皮球，隻需要一點點外力，就會炸開。
    阿依坐在她的對麵，時曼忽然聽到了歌聲。
    是阿依在唱歌，唱的應該是他們民族的歌謠，童聲清脆，有一種自然空靈感。
    時曼聽著聽著就閉上了眼。
    繃緊的精神力也隨著歌聲一點點放鬆，時曼感覺自己好像飄了起來，眼前是飛舞的絹蝶。
    不是異化後的恐怖絹蝶，而是絹蝶原本的模樣，透明的蝶翅隨風擺動，空靈美麗的宛如精靈，它們衝破雪線，隨著雪花飛舞，明明渺小，卻又有著一種磅礴的生命力。
    時曼還看到了薩媞。
    小女孩的五官精致又漂亮，就如絹蝶一樣，像雪原上的精靈，可她的脖子兩側卻長著兩個成人拳頭大小的肉瘤，肉瘤上能看出五官。
    她是一個多頭畸形兒。
    她的家人父母帶她到處求醫問診，從一開始抱著期望，到最後的失望，再到鄰居們的指指點點，嘲笑、唾棄。
    小女孩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和常人不一樣，她每一天都活的好艱難，好痛苦，心髒不堪負荷，多器官缺陷。
    可她不想就這麽死了，她告訴爸爸媽媽，她想活下去，想像蝴蝶那樣，飛到雪山上去。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薩媞再也沒見過爸爸媽媽了，她好像睡了一覺，再醒過來時，就已經身處雪山裏了。
    她看到好多絹蝶朝她飛來，落在她的身上，她成了蝴蝶的巢穴，她的血肉助力著蝴蝶產卵，她也被包裹在了繭裏。
    將她從繭裏拉出來的是‘媽媽’。
    媽媽幫她破繭成蝶，她有了兩個姐妹薩婭和薩米，可她不喜歡這兩個姐妹，因為她們太醜了。
    薩媞想變成媽媽那樣，隻有一個腦袋，漂漂亮亮的，才會有更多人喜歡，才不會被人們當成怪物。
    薩媞問過媽媽，要怎樣才能變得漂亮。
    媽媽告訴她，隻要她再破繭一次，就能邁過門檻，成為高等生命，到時候，人人都會愛她。
    ——可是媽媽，要怎樣才能再破繭呢？
    ——清理的汙染越多，你就會積聚更多破繭的力量。
    ——什麽是汙染？
    媽媽說：
    ——人類，就是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