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章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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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三年,劉莊在雲台閣繪製二十八將像。當畫工問起馬援為何不在其列時,他握著毛筆的手頓了頓:“伏波將軍功高震主,然其女為朕皇後,避嫌耳。”宣德殿前,馬皇後正帶著嬪妃們紡織,織機聲與太學的誦讀聲相和,宛如一幅《女戒》活畫卷。
    “陛下,西域諸國遣使求內屬。”班超的奏報傳到洛陽時,劉莊正在審閱《水經》批注。他望著地圖上重設的西域都護府,想起父親劉秀“不以蠻夷勞中國”的遺訓,卻還是提筆寫下:“設屯田,置校尉,如孝武故事。”殿外,黃河大堤的設計者王景正在候見,他袖中藏著治理汴渠的新方案。
    章帝劉炟親耕籍田那日,牛蹄踩碎了冬日的凍土。他扶著耒耜對百官說:“朕聞‘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今減徭役,弛山澤,諸卿當共勉。”說罷,將太學裏爭論不休的《白虎通義》竹簡賜給耬車發明人趙過——儒學的精微與農技的實用,在這個春日的田野上奇妙地融合。
    班超出使大秦的消息傳來時,劉炟正在崇德殿接見沙門迦葉摩騰。殿中陳列著白馬寺新譯的佛經,香煙與太學的墨香交織。他忽然想起王景治河時,曾從西域帶回的苜蓿種子,遂命人將其種在靈台邊:“漢家的土地,該容得下四方種子。”
    明章二帝的陵墓前,百姓自發種植的桑樹已成林。每當春蠶吐絲時,洛陽女子便結伴來采葉,她們的裙裾掃過“毋得起墳”的簡樸墓碑,驚起幾隻彩蝶。有人說,這是馬皇後在天之靈,仍在教民間女子紡織;也有人說,這是明帝夢中的“金人”,在護佑著這太平盛世。
    當竇憲在燕然山刻石記功時,明章之治的餘韻正透過絲綢之路,傳到羅馬的市集、波斯的宮殿。而在洛陽太學,一群儒生正圍著《春秋》竹簡爭論“複仇之義”——他們不知道,這個帝國的鼎盛,已在他們的筆尖與耕犁下,悄然埋下了興衰的伏筆。
    風掠過洛陽南宮的鴟吻,簷角銅鈴輕響,仿佛在訴說著“柔道取天下,文德治天下”的故事。那些被史書簡筆帶過的歲月裏,有百姓餐桌上的粟米,有織女機上的蜀錦,有太學朗朗的書聲,更有一個王朝對“太平”二字最樸素的向往。
    第二十三章:黨錮之禍
    延熹九年,洛陽南宮的銅駝大街上,太學生們舉著寫滿“清議”的幡旗,呼號聲震雲霄。李膺按劍立於太學門前,望著這些激昂的青年,想起自己任司隸校尉時,那把斬殺宦官爪牙的利劍,至今仍在鞘中嗡嗡作響。
    “大人,張讓的侄兒在野王魚肉百姓。”門生王符遞上的狀紙還帶著墨香,“此等濁流,不除何以正朝綱?”李膺撫須沉吟,案頭《韓非子》的“孤憤”篇被風吹開,字跡映著窗外陰霾——桓帝深居後宮,十常侍把持權柄,這天下早已不是明章之治時的朗朗乾坤。
    宦官們在長樂宮跪泣的場景,讓桓帝想起幼年見過的“黨人”畫像。“陛下,李膺等結黨營私,欲危社稷!”張讓的額頭撞在金磚上,滲出鮮血,“昔年竇憲跋扈,陛下可知黨人背後是誰?”桓帝握著玉如意的手顫抖,那上麵“親賢臣,遠小人”的刻字,已被他的冷汗磨得模糊。
    第一次黨錮令下時,陳蕃在太極殿力爭:“陛下,李膺乃國之棟梁,何罪之有?”桓帝望著這位三朝老臣雪白的胡須,想起他曾在自己即位時,以《尚書》中的“天視自我民視”為諫,終究還是揮了揮手:“就依卿言,免其一死,廢為庶人。”殿外,滂沱大雨砸在“德政”牌坊上,濺起的泥點玷汙了“光武中興”的浮雕。
    李膺在陽城山中種地時,常望著洛陽方向出神。他的鋤頭柄上,還刻著“澄清天下”的誓言,卻被歲月磨得隻剩淺痕。某日,門生送來自成皋的急信:“張儉事發,望先生速避!”他卻笑著搖頭:“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何懼之有?”轉身將《鹽鐵論》扔進灶膛,火苗騰起,照亮了牆上“膺宗”二字的族訓。
    第二次黨錮之禍爆發,宦官們的屠刀指向了更多名士。杜密在獄中咬破手指,在牆壁上寫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血字未幹,便咽下最後一口氣。太學生們偷偷將他的遺體葬在太學後園,墓碑上隻刻“漢故清吏杜君之墓”,卻不知這簡單的碑文,日後會成為千萬士人心中的豐碑。
    黃巾起義的火光映紅洛陽時,靈帝望著大臣們驚慌的臉,忽然想起祖父桓帝臨終前的歎息:“黨人未除,國無寧日。”他摸出藏在袖中的《黨人列傳》殘卷,上麵“標榜名節,互相題拂”的批語,已被淚水洇開。殿外,黃巾軍的“蒼天已死”大旗獵獵作響,而那些被他祖先奉為柱石的士人,此刻正躲在深山,或是已化作荒塚中的白骨。
    未央宮的廢墟上,一個幸存的太學生拾起半塊竹簡,上麵“黨錮”二字的刻痕依然清晰。他望著天邊的流星,想起李膺臨刑前說的“吾為忠臣,死得其所”。風卷著枯葉掠過斷壁殘垣,仿佛在為一個時代的理想主義哀悼——當士人不再敢言,當清議成為罪名,這個帝國的根基,早已在黨同伐異的血雨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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