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二十六年，八國聯軍的炮火映紅紫禁城的琉璃瓦。
    譚鑫培在湖廣會館後台摩挲著髯口，《定軍山》的靠旗上用金線繡著“扶清滅洋”四字，每個字的針腳裏都藏著義和團的聯絡暗號。飾演夏侯淵的武生突然咳嗽三聲——這是德軍諜報隊闖入前門的信號。
    “譚老板，老佛爺有請。”總管李蓮英掀開帳簾，眼神卻在戲服上逡巡。譚鑫培注意到其袖口露出的懷表鏈上，掛著的竟是英軍司令部的“皇冠與錨”徽章。
    戲台上，“黃忠”的刀光突然變招，將“斬將”改為“劈旗”。台下的八國聯軍將領們哄笑起來，卻不知這是用《十麵埋伏》的鼓點傳遞的軍火庫坐標。譚鑫培的“叫頭”裏暗藏哨音，隻有義和團的“紅燈照”能聽出其中的“殺”字密語。
    “好個黃漢升！”德軍司令瓦德西鼓掌，“聽說譚老板會‘隔山打牛’的口技，能否模仿慈禧太後的懿旨？”
    譚鑫培輕叩齒頰，發出類似慈禧的尖細嗓音：“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卻在“歡”字上突然變調，轉為京劇中的“哭頭”，暗含“還我河山”的摩斯密碼。瓦德西的翻譯官臉色驟變，他聽出這哭腔裏藏著的，是法軍在天津的傷亡數字。
    “拿下！”翻譯官拍案而起。譚鑫培旋身躍上樂池，手中的馬鞭掃過琴弦，竟彈出《將軍令》的破陣旋律——這是向埋伏在會館外的義和團傳遞動手信號。飾演卒子的武行們扯下髯口，露出裏麵的義和團團徽，手中的刀槍瞬間換成了真家夥。
    混亂中，李蓮英的懷表鏈勾住譚鑫培的靠旗，表蓋翻開，裏麵夾著的不是照片，而是八國聯軍的《北京屠城計劃書》。譚鑫培一把扯下懷表，在德軍槍響的刹那，將表蓋扣在燭火上——計劃書上的油墨遇熱顯出血字：“先焚戲樓，再屠街巷”。
    “放火！”他大吼著將懷表擲向戲台藻井，裏麵暗藏的火油頓時燃起。飾演“八陣圖”的布景突然翻轉，露出夾層裏的煙花藥引——這是戲班用京劇“彩頭”改良的延時炸彈。
    瓦德西抱著頭逃竄，卻被譚鑫培的髯口纏住脖子。老伶人用勒頭帶死死抵住對方咽喉，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唱腔——是梅蘭芳在城南唱《抗金兵》，那高亢的“西皮導板”裏，藏著東直門守軍的突圍號令。
    爆炸聲響徹夜空時，譚鑫培看見會館外的紅燈照姐妹們舉著蓮花燈奔跑，燈影裏映著的，是戲班行頭裏拆出的地圖與密信。他摸了摸腰間的鴛鴦板殘片，那是從關漢卿手稿裏掉下的碎片，上麵“戲骨”二字雖已磨損，卻依然清晰如鐵。
    三日後，慈禧西逃的隊伍裏，有個馬車始終傳出隱約的胡琴聲響。趕車的車把式正是譚鑫培，他用《夜深沉》的琴韻向沿途百姓傳遞著同一個消息：“戲骨未死，文明不滅”。
    多年後，當譚鑫培在豐泰照相館拍攝中國第一部電影《定軍山》時，鏡頭裏的“黃忠”刀光劍影間，不經意露出的靴底繡著的，正是當年八國聯軍司令部的坐標圖——那是他用一生守護的，戲骨諜網的最後一道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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