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秋，上海天蟾逸夫舞台的幕布上，《穆桂英掛帥》的刀馬旦正在亮相。
    飾演穆桂英的京劇名家程雲裳踩著蹺功旋轉，靠旗上的紅絨球裏藏著微型收音機，正在接收北平傳來的加密電波。幕間休息時，她用《蘇三起解》的哭腔向琴師傳遞信息：“三號密點已暴露，轉移《義勇軍進行曲》原始樂譜。”
    後台化妝間，軍管會代表老陳掀開油彩罐，裏麵果然藏著國民黨特務的密信，信上“重整河山待後生”的戲詞裏，用京劇“上口字”密碼寫著爆破坐標。程雲裳遞過一支眉筆，筆杆刻著的“雲裳”二字拆開，竟是“上海”的變形。
    “程老板可知，”老陳摸著戲服上的盤扣，“這‘九獅拜壽’紋樣，和保密局的‘九頭鳥’標記一模一樣？”
    程雲裳輕笑，指尖在鏡麵上劃出“旦”字的連筆——這是地下黨“梨園支隊”的身份暗語。她掀開衣箱底層，露出用油紙包著的《黃河大合唱》手稿，稿紙上的修改批注裏，藏著江浙一帶國民黨殘匪的藏匿點。
    子夜，舞台的聚光燈突然熄滅。程雲裳踩著厚底靴躍上屋頂，瓦片下露出的發報機正在滴滴作響。她用《貴妃醉酒》的醉步節奏敲擊鍵盤，將殘匪動向轉化為“四平調”的音符密碼——這種用戲曲板式傳遞情報的方式，正是當年譚鑫培諜網的改良傳承。
    “雲裳姐，警備司令部的人來了！”小徒弟舉著髯口跑來，髯須裏纏著的竟是定時炸彈的導線。程雲裳扯下頭上的點翠頭麵，用鳳凰銜珠的釵頭挑斷紅線——那是戲班根據《三岔口》摸黑打鬥技巧總結出的拆彈口訣。
    爆炸聲從遠處傳來，卻不是來自舞台。程雲裳看見老陳帶著解放軍衝進劇場，他腰間掛著的正是梅蘭芳用過的鴿哨，哨音裏混著《東方紅》的旋律——這是新政權已掌控全局的信號。
    “程老板，您被捕了。”老陳突然掏出手銬，卻在程雲裳詫異的目光中，將手銬扣在衝進來的特務手腕上，“其實我才是‘梨園支隊’的交通員，這出《智鬥》，該落幕了。”
    黎明時分，程雲裳站在舞台上，看著陽光透過穹頂的琉璃瓦，在氍毹上投出五星紅旗的光影。她摘下髯口，露出裏麵藏著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五線譜——這份曾被特務瘋狂追殺的手稿，此刻正隨著胡琴的奏鳴，在新中國的天空下奏響。
    戲班重新開鑼那日，《穆桂英掛帥》的唱詞裏多了句新腔：“轅門外三聲炮山河重整，新中國立東方日照黎明。”台下的解放軍戰士們聽出，這句西皮快板的節奏，正是當年八路軍破壞日軍鐵路的“搗毀”密令改編而來。
    多年後，程雲裳在回憶錄中寫道：“舊時代的戲骨在氍毹上藏刀槍，新時代的藝人在琴弦上織黎明。不變的是，我們始終用最熱的血，唱最真的戲。” 那些曾在亂世中傳遞情報的戲曲密語，最終化作了建設祖國的號子，在新時代的舞台上，繼續奏響文明的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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