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巴黎時裝周後台，顧薇把最後一枚星星紐扣縫在裙擺上。
    助理舉著平板電腦驚呼：“顧老師，您設計的‘星星記憶’係列衝上熱搜了！網友說那個手縫星星的工藝，像極了媽媽的味道。”
    顧薇笑了，指尖撫過裙角的針腳——那是母親沈玉芳教她的“三步回針法”，十年前那個趴在紡織廠圍牆上看布機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國際知名的童裝設計師。
    “小薇，電話！”
    聽筒裏傳來陳建軍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廣東普通話：“囡囡，你媽把婚紗翻出來了，非說要改成童裝樣板——”
    “又胡鬧。”顧薇搖頭，卻在想起母親穿婚紗的樣子時紅了眼眶。那年母親在香港頒獎典禮上穿的白紗，裙擺裏縫滿了她童年時縫壞的星星布片。
    秀蘭的舊筆記攤開在工作台上，最新一頁貼著泛黃的照片：2000年星星童裝廠擴建典禮，母親站在最前麵，懷裏抱著災區送來的感謝信，陳叔叔偷偷把西裝外套披在她肩頭，背景是漫天飛舞的泡泡紗廢料，像極了童年記憶中的雪花。
    手機忽然震動，收到母親發來的短信：“今晚回家吃飯，你陳叔釣了鱸魚。對了，你的縫紉機別總鎖在工作室，記得拿出來曬太陽。”
    顧薇望著窗外的埃菲爾鐵塔，想起十六歲那年偷偷參加巴黎童裝設計大賽的場景。她寄去的參賽作品是用母親舊圍裙改的星星手袋，評審團主席說：“這個作品裏有光，是用歲月縫出來的光。”
    助理捧著快遞箱進來：“顧老師，從中國寄來的布料！”
    打開箱蓋，靛藍色的粗布上躍動著彩色星星，每顆星星的針腳裏都夾著小紙條：
    “這是我女兒學走路時穿的圍裙，謝謝顧設計師讓它變成星星”
    “我用奶奶的陪嫁被麵縫了星星，希望山區孩子能感受到溫暖”
    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顧薇想起母親常說的話：“布料是有記憶的，每道針腳都是故事。”她掏出隨身帶著的頂針——秀蘭的頂針，現在輪到她用它編織新的故事。
    深夜回到家，老式縫紉機的聲音從閣樓傳來。
    顧薇輕輕推開門，看見母親正戴著老花鏡縫圍裙，陳叔叔坐在旁邊擇菜，電視裏播著新聞：“我國童裝出口額突破百億大關，非遺手工工藝成為新亮點……”
    “回來啦？”沈玉芳抬頭，眼鏡滑到鼻尖，“嚐嚐你陳叔的手藝，鱸魚裏放了你最愛吃的紫蘇。”
    “媽，你的婚紗……”
    “改好了！”陳建軍掀開防塵布，露出一件白色童裝連衣裙，裙擺上的星星由婚紗蕾絲與舊圍裙布料拚接而成，“你媽說，這叫‘舊布新裁’，要送給山區的留守兒童。”
    月光透過天窗灑在縫紉機上，顧薇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台風夜，廠房漏雨，母親把她護在縫紉機下，用身體擋住滲水，而陳叔叔冒雨搶修電路，回來時渾身濕透，卻死死護著她的設計稿。
    “明天跟我們去趟紡織廠吧，”陳建軍擦著手過來，“當年的老布機捐給了博物館，今天有人看見博物館的星星燈壞了，你媽非說要去修。”
    “修星星燈？”
    沈玉芳舉起新縫的星星補丁：“博物館的小姑娘說，星星燈不亮了，孩子們就看不到當年的布機怎麽織星星。”
    顧薇忽然笑了，從包裏拿出巴黎時裝周的邀請函：“那我們一起去吧，我想讓孩子們看看，他們縫的星星，在巴黎的t台上有多亮。”
    三人坐在客廳裏，老式座鍾敲響十二下。顧薇摸著縫紉機上的木紋，發現某處刻著模糊的小字——是她小時候用鉛筆寫的“媽媽我愛你”，旁邊還有陳叔叔後來刻的星星圖案。
    窗外，當年紡織廠的星星燈重新亮起，燈光穿過雨幕，照亮了牆上新刷的標語：“傳承非遺技藝，編織時代夢想”。顧薇靠在母親肩頭，聞著熟悉的藍月亮洗衣液清香，忽然明白：有些星星永遠不會熄滅，因為它們早已種在人們心裏，隨著時光的針腳，織成了最溫暖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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