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仙宗舊都的城門懸著九盞青銅巨燈，每盞燈裏都囚禁著一名天靈根修士。他們的靈根被抽成燈油，在夜風裏發出淒厲的嗚咽。陳妄混在朝聖的人群中，望著城樓上"替天行道"的鎏金大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裏曾是父親率弟子除魔衛道的正義之門，如今卻成了天道吞噬修士的虎口。
    "看什麽看？"手持星紋鞭的守衛抽向他，"再不滾去祭壇，當心把你也煉成燈油！"鞭子觸及陳妄肩頭的瞬間，星紋自動浮現出防禦結界，守衛的瞳孔驟然收縮："你是......"
    陳妄立刻低下頭顱，指尖掐動"隱星訣"。朝聖者們的眉心都貼著避星符，那是各宗為防止星力被過度抽取發放的偽寶，卻恰好成了他的掩護。混入人群時，他聽見兩個修士的私語：
    "聽說這次的祭典要獻三百個天靈根，天門門主的兒子都被送去了。"
    "噓！天道大人選中的容器需要最純淨的星力，咱們能在舊都當守衛，可是莫大的機緣......"
    祭壇位於舊都中心的星隕廣場，原本供奉淩仙宗初代祖師的雕像已被砸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座三丈高的"天道尊像"，尊像掌心托著的巨型星盤，正貪婪地吸收著四麵八方的星力。陳妄在人群中搜索，終於看見雕像基座下的暗門——那裏飄出的氣息，與亂葬崗密室裏的滅門符咒如出一轍。
    "天靈根上前，其餘人等退至三丈外！"監祭官的銅鑼聲響起，三百名被鎖鏈捆縛的修士被推上祭壇。陳妄認出其中有個青衫少年，正是去年他在山林裏救過的獵戶之子，少年此刻眼神空洞，後頸插著刻有"天奴"二字的青銅牌。
    當第一刀落下時，星盤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陳妄的星紋劍在袖中震顫，他看見少年的靈根被抽出時，一道微弱的星光順著血脈流向尊像，而尊像的眼睛裏，竟倒映出兄長陳狂的麵容。
    "天道容器現世，萬星來朝！"監祭官高舉染血的靈根，人群中爆發出狂熱的歡呼。陳妄的識海突然炸開母親的警示："當修士以同類為祭，天道便成了吞噬自己的魔。"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碎玉片上，碎片竟化作飛針，精準刺入星盤的樞機位置。
    星盤劇烈震顫，尊像的手掌裂開縫隙。陳妄趁機施展"追星步"，在混亂中閃入基座暗門。門內是條向下延伸的星軌隧道，牆壁上鑲嵌著曆代淩仙宗弟子的骸骨，每具骸骨的眉心都插著追星星釘——那是用修士的執念煉成的鎖魂器。
    隧道盡頭是座圓形密室，中央石台上躺著具穿戴淩仙宗長老服飾的屍體，正是十年前失蹤的三長老。屍體手中握著卷羊皮紙，展開後竟是《淩仙宗秘史》，其中一頁用鮮血批注："所謂天道，乃上古星魔所化，以眾生星命為食，每隔千年便要選出"天道之子"吞噬萬星......"
    "原來如此。"陳妄的星紋亮起，照亮密室角落的星圖。他看見北鬥七星中，天樞星貪狼）與搖光星破軍）正在形成吞噬之陣，而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天璣星祿存）的方位——這是淩仙宗失傳的"北鬥七殺陣"，需要以血脈為引，才能逆轉星盤。
    地麵突然震動，陳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弟弟，你果然來了。"密室頂部裂開縫隙，陳狂的身影籠罩下來，他的暗金胎記已蔓延至半邊臉龐，手中握著的，竟是父親的本命仙劍"天璣"。
    "把星命仙根交出來，我便留你全屍。"陳狂揮劍斬落，暗金色劍氣竟將星軌隧道切割成兩半，"你以為母親偏心你？她當年為了保住你，可是親手掐斷了我的靈脈！"
    記憶突然閃回：暴雨夜的繈褓旁，母親含著淚將一枚黑色符文按進嬰兒眉心。陳妄這才驚覺，所謂煞命星根，竟是母親為了阻止天道奪舍，用禁術將天道的種子與兄長的靈脈綁定，以命換命的無奈之舉。
    "她用自己的星核為你重塑靈根，卻被天道察覺......"陳狂的劍勢頓了頓，眼中閃過掙紮，"滅宗那晚，我親眼看見她被天道傀儡分屍，而你卻被父親送走，憑什麽？！"
    星紋劍與天璣劍相撞的瞬間，陳妄的識海響起《星命錄》的殘頁："北鬥本為一體，分則兩傷，合則破穹。"他突然撤去防禦，任由陳狂的劍尖刺入肩頭，暗金胎記與星紋在傷口處劇烈交鋒，竟將密室裏的追星星釘全部震碎。
    "看看你身後。"陳妄咳出黑血，星紋順著劍身蔓延至天璣劍，"這些被天道囚禁的先輩，哪一個不是為了護道而死？母親從來沒有偏心，她隻是想讓我們......"
    話音未落，密室牆壁突然滲出金光。陳妄看見父親的殘魂從三長老骸骨中浮現，他的劍指淩空畫出逆星陣，將陳狂體內的天道種子暫時壓製："狂兒，你母親用最後力氣給你留了東西......在淩仙宗祖祠的星井裏。"
    地麵開始崩塌，陳狂咬牙撤劍，反手甩出一枚傳送符。在光芒亮起的瞬間，陳妄抓住兄長手腕，兩人同時被卷入星軌隧道的裂縫。再睜眼時，已身處舊都外的亂石林，漫天星鬥中，北鬥七星的鬥柄竟指向西方——那是傳說中"星魔巢穴"的方向。
    "別以為我會謝你。"陳狂抹去嘴角血跡，卻沒有推開陳妄的手，"祖祠已經被毀，星井......"
    "在這。"陳妄指向前方的枯井，井壁上的星紋與他胎記共鳴，竟顯化出母親的投影。母親手中托著兩顆星核，一顆泛著暗金，一顆透著湛藍："狂兒，妄兒，你們本是北鬥雙子，缺一不可。這是為娘用本命精元煉的"雙星丹"，能暫時壓製天道的侵蝕......"
    陳狂渾身顫抖著接過丹藥，暗金胎記第一次出現消退的跡象。遠處傳來舊都的喧囂，新的祭典又要開始了。陳妄望向星空，看見搖光星與天樞星之間，竟出現了一道微弱的銀色連線，那是雙星共鳴的征兆。
    "跟我去祖祠遺址。"他握緊兄長的手，星紋劍劃出引路的星光，"當年父親在星圖上撕開的裂縫，或許能讓我們看清天道的真麵目。"
    亂石林的夜風帶來血腥氣，卻也夾雜著一絲清新——那是亂葬崗的星軌靈草在蔓延。陳妄知道，隻要還有人記得星辰該有的光芒，天道的謊言就永遠有被戳破的一天。而他和兄長，作為北鬥的兩極，終將在天道的棋盤上，走出最不該出現的那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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