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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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令貝利亞對時間失去了感知。
他隻知道擁著懷裏的‘在’,別的,都不重要了。
什麽搶奪力量,征服宇宙,在這裏都沒有意義。
赫爾賽斯並沒有恢複力量,或許是虛無沒有支撐他存在的地方,他仍然保持著失去一切記憶的模樣。
貝利亞甚至想過,就在這裏,直到永恒。
但,‘意外’,甚至可以衝破虛無。
“哈,這副模樣可不多見。”
貝利亞看見了一個少年,少年的聲音在虛無中清晰地響起,清脆,帶著興味。
‘虛’與‘實’的邊界被劃開,現實的光芒亮起。
他看見,少年熠熠生輝的眸子。
看見,赫爾賽斯的部下正以最虔誠的姿態跪倒在地。
他聽到,少年帶著笑意的玩味語調。
“虛無有什麽好玩的?”
聽到,赫爾賽斯的部下以最卑微與頌讚的語言向少年禱告。
“天父,願您聖輝永垂,回響過去與未來。”
……
回到現實是那樣突兀,但貝利亞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隻是帶著赫爾賽斯找到了地球。
他不允許任何人探望。
雖然知道他們存在的寥寥無幾。
……
“摩伊拉,我要膜拜你。”
赫利斯星星眼,激動到主腦都快燒了:“你是怎麽做到的!?你簡直就是超人!!!”
摩伊拉癱著臉,神色說不上好,覺得旁邊那個嘰嘰喳喳的係統真的很煩:“閉嘴。”
“啊~理理我嘛,巡檢都像你這麽厲害嗎?太酷了我也要去參加巡檢考核,哇塞那可是言大人,出了名的性格古怪、陰晴不定,你竟然能請他過來,還沒被打死,哇!我也沒被追責,太好了終於可以開機了!”
蹲在雕花門檻前,紅發金瞳的青年興高采烈地來,灰頭土臉地被踢了出來,但沒關係。
“我也在想,他是怎麽做到的……”
摩伊拉神色莫名,眼底沉著什麽,赫利斯沒注意到,興致勃勃地接話。
“誰?做到啥?”
赫利斯清澈的眼中透著愚蠢,摩伊拉無語地扯了扯唇:“赫爾賽斯大人去到虛無的期間,我去求證了一些事。”
“哦我知道,啥事?”
“嗬嗬嗬……”
“你竟然笑了!中病毒了吧!!”
赫利斯彈射起步,驚悚遠離:“受什麽刺激了?別嚇我!笑得跟鬼一樣!”
摩伊拉幽幽看天,語氣很是平靜:“千回告訴我,他的半身,曾經向天父揮劍,不好笑嗎?”
“啊?”
赫利斯眨了眨眼,下意識道:“誰這麽勇啊,嫌命長嗎?”
“奧特之王的反應不對,我就在懷疑了。”摩伊拉又笑了一聲:“所以我去問了千回,赫爾賽斯的半身跟著她們到底都幹了什麽,回答很驚喜,向天父揮劍,多麽小眾的詞組。”
赫利斯倒頭就睡。
“如果我不去問,數據庫裏都查不到。”摩伊拉心情複雜。
還有什麽是赫爾賽斯做不到的?
赫利斯麵無表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確信嗎?”
“千回不至於拿這個騙我。”
回想起千回那繪聲繪色、手舞足蹈的誇張形容,摩伊拉輕咳一聲:“不管了,都過去了,天父聖眷。”
“數據衝突……”
赫利斯眼中閃過流光,灰色眼瞳無機質地轉動:“據計算,生還率為絕對值0。”
“我本以為千回膽子已經夠包天了,沒想到……更離譜的就在身邊。”
摩伊拉分外無奈:“千回敢說當時的情況,我都不敢聽,赫爾賽斯甚至……把天父肢解,釘在了命運的長河之上。”
“住嘴。”赫利斯抬手做出停止的動作:“數據過載,無法解析,注意言行。”
摩伊拉也沒了繼續訴說的想法,瞥了眼已經自動切換災厄γ模式的赫利斯,想著該怎麽讓對方跟赫爾賽斯解綁。
係統一旦綁定,除非完成任務,是不可解綁的,巡檢除外。
思索間,他轉頭望去。
向陽的陽台上,銀白的長發隨風晃動,淡紫的眼眸空靈而又幹淨,他們對視,誰也沒有先移開目光。
直到。
“站外麵做什麽……”
另一位,濃眉壓眼,高鼻勾唇,五官像淬了色的鋒刃,一眼就灼人。
是貝利亞。
“裏麵暖和。”
貝利亞沒看摩伊拉和赫利斯,徑直走向陽台,骨節分明的手攥住赫爾賽斯搭在欄杆上的手腕。
那力道不算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護持,將人往客廳裏帶。
赫爾賽斯沒反抗,赤著的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被貝利亞拉著走時,還回頭望了眼摩伊拉,淡紫眼眸裏浮出點疑惑,像在問“他們是誰”。
被按在沙發裏,赫爾賽斯完全接受貝利亞的所有安排,安靜地看著。
窗簾自動合攏,隔絕大部分光線,昏暗的室內隻有細微的衣物摩擦聲。
赫爾賽斯隻穿了一件輕薄的白袍,腰間一條腰帶束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墜飾,腰帶並不緊,鬆鬆垮褲,胸懷大敞,他的腳踝搭在扶手上,修長的大腿就算在暗中也白的晃眼。
貝利亞看了看,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拿過一旁的薄毯為他蓋上。
以前的赫爾賽斯可不會這麽隨意地躺著。
薄毯落在赫爾賽斯腿上時,他蜷了蜷腳趾,白袍下擺隨著動作往上縮了縮,露出一截光潔白皙的小腿。
貝利亞的目光掃過那截皮膚,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過去的赫爾賽斯總是穿著那一身勾玉白袍,雖說胸前露著一片,但哪會這樣坦坦蕩蕩地把皮肉露在外麵,像塊沒經世事打磨的玉,脆得讓人不敢碰。
“冷。”
貝利亞低聲說,伸手把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赫爾賽斯的腳踝。
他最近抽自己的光粒子做了些簡單的處理,是能給赫爾賽斯補充能量的,但他沒拿出來,總覺得現在這樣喂對方吃東西,像在照顧個雛鳥,太荒唐,卻又該死的讓人放不下。
窗外偷瞄的赫利斯輕輕咳了一聲。
貝利亞猛地轉頭,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射過去。
赫利斯立刻噤聲,垂著眼簾往旁邊挪了挪,幾乎要貼到門框上。
“滾。”貝利亞又說了一遍,這次聲音裏帶了點不耐煩的戾氣。
赫爾賽斯被這聲低喝驚了一下,疑惑地看著貝利亞。
他沒問“他們為什麽要滾”,就隻是看著。
貝利亞的戾氣瞬間散了大半。
他抬手,指尖穿過赫爾賽斯柔軟的發絲,把那幾縷掃到他胳膊上的頭發捋到耳後。指腹擦過對方微涼的耳廓時,赫爾賽斯沒躲開,反而微微仰起頭,方便他動作。
“聽話。”貝利亞的聲音放得極輕,幾乎是貼著赫爾賽斯的發頂說的:“待著別動。”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陽台。
門鎖“哢噠”一聲扣上的瞬間,室內徹底安靜下來。
赫爾賽斯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蜷在沙發裏,毯子滑到了腰際,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胸膛,他看著貝利亞走回來,淡紫的眼眸裏彎起一點淺淺的笑意,像顆被點亮的星。
貝利亞走過去,重新把毯子拉好,蓋到他的下巴:“笑什麽?”
赫爾賽斯沒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抓住了貝利亞的手腕,他的手指很涼,指尖帶著點剛從陽台沾來的濕氣,卻攥得很穩。
“貝利亞。”
“嗯?”
“抱。”
貝利亞的動作頓了半秒。
這聲“抱”太輕,像羽毛掃過心尖,帶著赫爾賽斯獨有的、空蒙又直白的意味。
他低頭看那雙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節纖長,膚色白得近乎透明,此刻正微微用力,像怕他跑了似的。
喉結又滾了滾,這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澀。他想起過去的赫爾賽斯——永遠是那副端禮恪守,穩重溫雅,渾身都是兄長味的模樣。
可現在,這人蜷在沙發裏,像隻被雨打濕的幼獸,連索求溫暖都帶著小心翼翼的直白。
“……麻煩。”
貝利亞低聲罵了句,聽不出是嫌麻煩,還是在罵自己沒出息。
他彎腰,手臂穿過赫爾賽斯膝彎,另一手兜住他的後頸,稍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來。
赫爾賽斯輕得不像話,貝利亞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瞬間繃緊的弧度——不是抗拒,是驚訝,像沒想到他真的會應。
“放鬆。”
貝利亞的聲音貼著赫爾賽斯的耳尖,帶著胸腔震動的質感。懷裏的人果然鬆了些,銀白的長發垂下來,掃過貝利亞的下頜,帶著點微涼的濕氣,像晨露沾在了皮膚上。
他把赫爾賽斯放在臥室的床上,剛要起身,手腕又被抓住了。
這次抓得更緊,赫爾賽斯的臉埋在柔軟的被褥裏,露出半張臉,淡紫眼眸裏蒙著層水汽似的,直勾勾望著他,沒說話,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別走”。
貝利亞盯著那雙眼看了片刻,最終還是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沒抽回手,任由赫爾賽斯攥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對方冰涼的指腹。
“以前……”
貝利亞忽然開口,又頓住了。
想說以前的赫爾賽斯不需要誰抱,從來都是被需要的那一方。
可話到嘴邊,看著懷裏人懵懂的眼神,又覺得說這些太殘忍。
赫爾賽斯眨了眨眼,似乎在等他說下去。
“沒什麽。”貝利亞別開臉,看向窗外。
窗簾沒拉嚴,漏進一縷月光,剛好落在赫爾賽斯銀白的發梢上,泛著細碎的光。
“睡吧。”
赫爾賽斯沒動,隻是把貝利亞的手腕往自己懷裏拽了拽,像抱著個暖手爐。
過了會兒,他的呼吸漸漸放緩,攥著貝利亞的手也鬆了些,淡紫眼眸輕輕合上,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貝利亞維持著坐姿,直到確認懷裏的人徹底睡熟,才緩緩抽出自己的手。
他俯身,替赫爾賽斯掖了掖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敞開的衣襟下那片溫熱的皮膚,像觸到了燒紅的烙鐵,猛地縮了回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外麵的夜很靜,隻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摩伊拉和赫利斯應該早就走了,空氣中隻剩下屬於他和赫爾賽斯的氣息——他身上常年不散的硝煙味,混著赫爾賽斯身上那股像晨霧般幹淨的淡香,奇異地交融在一起。
但這樣的時間總是會被奪走的。
貝利亞知道這樣不會持續太久,不是光之國那群家夥找來,就是赫爾賽斯自己恢複記憶離開。
赫爾賽斯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其絕大部分的力量都用來塑造貝利亞的身體了,所剩的僅僅足夠維持生機,更別說記憶。
“貝利亞……”
聽到呼喚,他立即轉身,快步走到床邊坐下。
赫爾賽斯已經撐起上半身,等著他的到來,就好像知道自己叫他,他就會來。
昏暗的光線下,他能看清赫爾賽斯露在外麵的鎖骨,精致得像冰雕,卻因為貼著他的胸膛,染上了一點溫度。
想把人按在床上時,赫爾賽斯卻不肯鬆手,雙臂反而纏得更緊,像條藤蔓死死繞著他的脖子,淡紫的眼眸半眯著,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帶著點沒睡醒的迷糊:“不……”
“躺著。”
貝利亞的聲音啞得厲害,伸手去掰他的胳膊,指尖觸到赫爾賽斯微涼的小臂,卻又忍不住放緩了動作。
赫爾賽斯沒聽,反而得寸進尺地往他身上靠了靠,膝蓋頂在貝利亞的腰側,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白袍被蹭得更亂了,領口滑到肩頭,露出一大片光潔白皙的皮膚,看得貝利亞呼吸一滯,猛地別開眼。
“抱。”
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裏帶著點固執的撒嬌,像個得不到糖就不肯罷休的孩子。
貝利亞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戾氣早已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無奈的縱容。
他彎腰躺倒在赫爾賽斯身側,任由對方像隻貓似的蜷進他懷裏,頭枕著他的胳膊,腿還霸道地搭在他的腰上。
“安分點。”
他低聲警告,卻抬手撫上赫爾賽斯的後背,輕輕拍著,像在安撫一個鬧覺的孩子。
赫爾賽斯悶悶應了一聲,沒再亂動,隻是把臉埋得更深,鼻尖抵著貝利亞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那聲音像某種安神的鼓點,讓他空曠的意識漸漸沉澱下來,淡紫的眼眸慢慢合上,呼吸也變得均勻。
貝利亞維持著抬手的姿勢,看著懷裏人安靜的睡顏。
銀白的長發散在枕頭上,與黑色床單形成對比,像雪落在了焦土上,他忽然想起在虛無裏的日子,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懷裏這個人是唯一的實感,那時他以為永恒就是一片虛無,抱著他直到時間腐朽。
現在看來,或許永恒也可以是這樣——一間安靜的臥室,一張不大的床,懷裏有溫度,耳邊有呼吸,窗外有地球的風,而他不用再對抗宇宙,隻用守住這方寸之間的安穩。
他低頭,在赫爾賽斯的發頂輕輕落下一個吻,輕得像歎息,卻又很鄭重。
“睡吧。”
在這僅剩不多的安寧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