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失敗，被那所謂的羈絆、友情、搭檔……
    托雷基亞站在冰冷、死寂的宇宙廢墟中。
    失敗了。
    空間亂流撕扯著他藍黑色的軀體，殘留的爆炸能量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刺入他的能量核心。
    但這些物理層麵的痛苦，遠不及靈魂深處那被徹底否定、被碾碎的劇痛。
    “嗬嗬…嗬嗬嗬……”
    低沉、破碎的笑聲從他喉嚨裏擠出，在真空死寂中無聲地回蕩。
    他單膝跪在一塊巨大的、散發著暗紅餘燼的星核碎片上，一隻手深深插進滾燙的岩層中，指尖因用力而迸裂，滲出幽藍與暗紅交織的能量光屑。
    眼前仿佛還殘留著赫爾賽斯離去時那平靜溫和的紫色眼眸。
    他甚至沒有像上次那樣用力量將他推開，僅僅是投來一瞥。
    那眼神，比任何攻擊都更具毀滅性——那是一種徹底的、居高臨下的‘無視’。
    他精心準備的“盛宴”，他燃燒星係譜寫的“混沌讚歌”，在對方眼中，恐怕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
    他試圖證明自己理解了混沌，融入了虛無，換來的隻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執念的牢籠”。
    “牢籠……牢籠……嗬嗬……” 托雷基亞反複咀嚼著這個詞，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
    他猛地抬頭，對著虛無的宇宙嘶吼：
    “我即是混沌！我摒棄了光！唾棄了暗！我擁抱了虛無！為何還是牢籠？！為何還是幻影？！”
    猩紅的眼燈瘋狂閃爍，如同瀕死恒星最後的掙紮。
    混亂的能量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藍黑色的鎧甲上浮現出蛛網般的暗紅裂痕，那是力量失控、心智崩解的征兆。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像被投入了攪拌機，無數的聲音在顱內尖叫、狂笑、哭泣——有泰羅的呼喚，有光之國冰冷的指責，有無數被他毀滅文明的詛咒，但最終，所有聲音都被一個更龐大、更冰冷、更令人絕望的存在覆蓋。
    「赫爾賽斯」
    那銀白的長發，深邃的紫眸，溫和包容卻又如同宇宙般疏離的平靜。
    那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那……將他所有癲狂、所有獻祭、所有扭曲的癡迷都輕易包容，卻又輕易否定的……混沌本身。
    “啊……赫爾賽斯……局長閣下……”
    托雷基亞的聲音陡然變得輕柔、癡迷，如同夢囈。
    他伸出沾滿能量光屑的手，顫抖著撫摸眼前的虛空，仿佛在撫摸那張並不存在的臉龐。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病態的渴望：“為什麽……為什麽不認可我？為什麽……不看著我？”
    癲狂的笑聲與癡迷的低語交織，如同精神分裂的協奏曲。
    他的思維徹底陷入了混亂的漩渦。對混沌理念的執著追求被赫爾賽斯的存在徹底扭曲、覆蓋。
    辯論失敗了？
    理念崩塌了？
    都不重要了……
    他不再渴望成為混沌，他渴望……‘靠近’混沌的源頭！渴望被那混沌的君主‘注視’！哪怕那注視帶著漠然！渴望被祂的力量‘包裹’，哪怕那力量會將他徹底碾碎、溶解！
    這股無法抑製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渴望，壓倒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亂、所有的理智！
    “光之國……” 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從混亂的漩渦中昂起頭顱。
    那裏是光明的巢穴，是秩序的核心，是他曾經背叛、唾棄的地方。
    但那裏……有赫爾賽斯，為了那個叫泰迦的小東西去了地球，又回到了光之國！
    泰迦……那個被捧在掌心，如同珍寶般嗬護的泰羅的兒子，真是跟泰羅像到沒邊了……
    托雷基亞的猩紅眼燈中閃過一絲極其扭曲的嫉妒和怨毒，但瞬間又被更強烈的渴望淹沒。
    去光之國！
    潛入進去！
    找到他存在過的痕跡，感受他殘留的氣息，或者……或者幹脆就在那裏等著！他總會再出現的！在他的“家”裏！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照亮了托雷基亞混亂癲狂的意識，賦予了他一種近乎偏執的“目標感”。
    “嗬嗬……哈哈哈哈！” 托雷基亞猛地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隨即穩住身形。
    他臉上的混亂和痛苦被一種極致的、扭曲的興奮取代。
    猩紅的眼燈死死鎖定住遙遠星空中那顆散發著柔和卻刺目光芒的星球——光之國。
    “等著我……我這就……來找您‘聊聊’。”
    他不再猶豫，身體化作一道極其黯淡、幾乎與宇宙背景融為一體的幽藍流光。
    托雷基亞調動起他作為前光之國頂尖科學家對光之國防禦體係的全部了解，以及墮入黑暗後掌握的、關於空間折疊與能量隱匿的禁忌知識。
    他的意識高度集中，卻又帶著瘋狂的偏執，從容地避開一層層無形的能量掃描網，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悄然滲透著光之國引以為傲的、堅不可摧的等離子火花塔防護屏障。
    每一次能量掃描的掠過，都讓他緊繃的神經如同琴弦般震顫。
    每一次空間節點的跳躍，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被發現的可能。
    終於，在付出了部分能量被屏障灼燒湮滅的代價後，那道幽藍的流光如同水滴滲入海綿般，悄無聲息地突破了光之國內層的防禦。
    他並未深入核心區域，而是選擇了一個相對偏僻、能量流動較為平緩的觀測平台邊緣——這裏視野開闊，能感受到整個光之國龐大的能量脈動，卻又不易被巡邏隊察覺。
    幽藍流光凝聚，托雷基亞的身影在平台陰影處顯現。
    他靠在溫暖的、散發著柔和綠光的建築外壁上，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滿足和亢奮。
    他貪婪地呼吸著光之國的空氣——純淨、充滿光能，卻讓他感到無比的厭惡和刺痛。
    他閉上眼，近乎貪婪地感受著那絲微弱的氣息，仿佛那是沙漠中的甘霖，是救贖的聖水。
    混亂的思緒因為這氣息的刺激而短暫地清晰了一瞬。
    他睜開眼，猩紅的眼燈掃視著下方流光溢彩、秩序井然的城市，看著那些飛來飛去的光之巨人，看著那座高聳入雲、散發著無盡光與熱的等離子火花塔。
    “嗬……美麗……又虛偽的光之搖籃……” 托雷基亞的聲音嘶啞而充滿譏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病態的憐憫。
    他微低下頭，看著自己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
    “……找到靠近您的方法……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會讓您……真正地‘看’到我……”
    他靠在牆壁上，身影幾乎完全融入陰影，如同潛伏在光明心髒處的一顆劇毒膿瘡，等待著，窺伺著。
    “小泰迦……”
    他忽然低低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切感”念出這個名字，猩紅的眼燈轉向城市某個方向，仿佛能穿透建築看到那個正在休養的藍色身影。
    “這的氣息……真令人沉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