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偷聽自己房間的男人離開客棧後，原本陷在被褥裏假寐的唐毅驟然睜開眼，漆黑的瞳孔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他翻身而起的瞬間，床單連一絲褶皺都未曾留下，仿佛剛才的躺臥隻是虛影。幾乎在同一刹那，身側的寒也如獵豹般彈坐起來，動作快得隻剩一道殘影，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的刹那，無需任何言語便已達成默契——
    唐毅足尖在地板上輕輕一點，身形已如青煙般飄到窗邊，推開窗戶的動作輕得連木軸摩擦的“吱呀”聲都被夜風吞沒。寒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相繼而出，衣袂被高原夜晚的冷風掀起一角，卻連半分聲響都未曾帶出。
    唐古拉山鎮的夜晚遠比白日更顯蒼茫。白日裏還算熱鬧的主幹道此刻空無一人，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風裏搖晃，光線勉強照亮腳下的碎石路，卻驅不散道旁藏式民居投下的濃墨般的陰影。偶爾有晚歸的犛牛群從巷口經過，蹄子踏在凍土上發出“嗒嗒”聲，脖頸間的銅鈴隨著步伐輕響，驚得牆頭上幾隻夜貓弓起脊背，綠幽幽的眼瞳在暗處一閃便沒了蹤跡。鎮子邊緣的長江源保護站早已熄燈，隻有觀測塔頂端的警示燈還在規律地閃爍，紅綠色的光點在墨色天幕下格外醒目。
    兩人像兩道被夜色浸潤的墨色閃電，沿著鎮子裏縱橫交錯的小巷向南疾行。他們的腳步快得驚人，掠過堆放著瑪尼堆的街角時，裙擺在經幡上擦過，竟連懸掛經幡的麻繩都未曾晃動半分；
    鎮子南邊的房屋愈發稀疏，白日裏能望見的雅丹地貌此刻在夜色中化作猙獰的剪影，那處低矮院落便藏在這片荒寂之中，院牆是用青黑色的板岩砌成，許多地方已經坍塌，露出裏麵瘋長的芨芨草，草葉在月光下泛著灰白的光，被風扯得貼伏在地麵上，仿佛無數隻匍匐的手。
    院門口歪斜的木牌早已腐朽，上麵的字跡被風沙磨得隻剩模糊的刻痕，唯有院牆上纏繞的鐵絲網還能看出幾分人為修整的痕跡，隻是此刻多半已鏽成了紅褐色。
    唐毅在院牆外三丈處驟然停步，抬手示意寒暫緩行動。他側耳細聽，夜風卷著遠處沱沱河的水聲灌進耳朵，卻掩不住院內那絲極細微的動靜——是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響，頻率均勻，顯然有人在屋內來回踱步。緊接著，一道刻意壓低的男聲從窗縫裏鑽出來，帶著高原夜晚特有的幹澀“……那些人看起來不像尋常旅客，尤其是那個領頭的，眼神太利，剛才在客棧裏我總覺得後背發毛……”
    話音未落，另一道更顯沙啞的聲音接了話，語氣中帶著些許凝重“宗門讓我們留意有沒有華國軍方的人在此處出沒，想必這群人就是了……”
    唐毅眉峰微挑，轉頭看向身側的寒，月光恰好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將那雙總是覆著冷意的眸子照得愈發清亮。
    唐毅薄唇輕啟，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說道“抓活的！”
    寒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身形驟然繃緊，下一秒已如一片被狂風卷動的枯葉，朝著院牆飄去。她足尖在半人高的芨芨草上輕輕一點，草葉隻是彎了彎便迅速彈直，她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極淡的弧線，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牆。
    寒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周身氣息驟然沉凝如淵。作為暗影小隊的頂尖戰力，破虛境初期的靈力在體內悄然流轉，讓她本就輕盈的身形更添了幾分鬼魅。下一秒，她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向院牆，足尖在半人高的芨芨草上輕點，草葉尚未完全彎折便已彈回原位，唯有幾粒被震落的草籽在月光下劃過微不可察的弧線。
    掠過鏽跡斑斑的鐵絲網時，指尖帶起的勁風將尖銳的鐵刺碾成齏粉，連一絲金屬摩擦的脆響都未曾留下。她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近乎虛無的軌跡，翻入院牆的刹那，靈力無意間觸動了牆角一塊鬆動的碎石，那石子滾落時與另一塊冰碴相撞，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院中格外清晰。
    院內雜草瘋長，枯黃的草莖間凝結著薄冰，寒落腳時特意避開所有可能發聲的脆冰，卻不料屋門竟是從內側閂死的。她屈指在門板上輕叩，本想借靈力震鬆門閂，誰知這扇老木門的合頁早已朽壞，受力的瞬間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雖細微，卻在死寂的夜裏如驚雷般炸響。
    屋內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誰？”剛才那道沙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警惕，緊接著便是桌椅拖動的刺耳聲響，顯然兩人已瞬間起身戒備。
    寒眼神一凜，不再隱藏氣息。破虛境初期的靈力驟然爆發，右手成掌拍在門板上，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卻蘊含著撕裂空氣的銳勁。“砰”的一聲悶響，木門閂應聲崩斷，門板向內洞開的刹那，兩道黑影已從屋內撲出——左邊那人手持一柄泛著幽藍寒光的短匕，直刺寒的咽喉，動作狠辣如毒蛇；右邊那人則抓起桌上的銅燈，朝著門口猛砸過來，燈盞碎裂的玻璃碴在月光下濺起一片冷芒。
    寒身形不退反進，左腳在門檻上借力一旋，避開短匕的同時，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快如閃電般點向持匕者的手腕。“嗤”的一聲，指尖帶起的靈力勁氣直接洞穿了對方的護腕，那人隻覺手腕一麻，短匕脫手飛出，不等他驚呼，寒的手肘已如鐵鑄般撞在他胸口。“哢嚓”一聲骨裂輕響，那人悶哼著倒飛出去，撞在身後的土灶上，剛要掙紮起身，寒已欺近身前，掌緣斬在他後頸，使其瞬間軟倒在地。
    另一人見同伴被秒，眼中閃過驚悸，反手從腰間摸出兩柄飛刀，手腕一抖便化作兩道殘影射向寒的麵門。寒頭微側，避開飛刀的瞬間，左手如鐵爪般扣住對方持刀的手腕，靈力順著指尖湧入，直接震碎了他的指骨。那人痛呼出聲，卻咬緊牙關用手肘撞向寒的肋骨，招式悍不畏死。
    寒冷笑一聲，身形如鬼魅般繞到其身後，右臂勒住他的脖頸，左掌按在他後腦。破虛境的靈力在此刻驟然收緊，如鋼索般絞斷了對方所有反抗的力氣。那人的掙紮越來越弱，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哀鳴，最終被寒一記手刀斬在頸側，軟倒時正好壓在同伴身上，兩人都已雙目翻白，徹底失去意識。
    整個過程不過三息，寒甚至未曾挪動過腳邊的碎木屑。她俯身拎起兩人的後領，如拖死狗般將他們拖出屋門，靈力包裹著兩人的身體，讓他們落地時隻發出極輕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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