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獷的喝聲從暗處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唐毅低頭看了眼胸口的紅點，又瞥了眼寒手中的青雲劍，無奈地與她對視一眼——那雙總是覆著冰霜的眸子裏，此刻竟也凝著幾分哭笑不得。他率先抬起雙臂，掌心對著暗處的方向，動作坦蕩得像在赴一場尋常的邀約。
    寒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將青雲劍穩穩插入腳下的沙地。劍鞘上的金線龍紋在雪地反光中格外醒目，龍鱗的紋路被月光拓得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騰躍而起。她拍了拍沾在手套上的沙粒，也學著唐毅的樣子舉起雙手。
    “哢噠”兩聲，槍栓拉動的脆響在寂靜的雪夜裏格外清晰。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從山坳後快步走出，軍靴踩在積雪裏發出厚重的悶響，每一步都陷進半尺深的雪窩，又帶著冰碴被硬生生拔起。頭盔下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他們，睫毛上結著的冰珠隨著眨眼簌簌掉落，槍口始終如毒蛇吐信般鎖定兩人。
    待走到近前，寒才看清兩人肩上的軍銜，冷聲道“我是華國暗影小隊副隊長‘寒’，來這裏執行重要任務。請立即上報你們團部，我有緊急信息需要傳達。”她的聲音穿透寒風，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冰棱砸在鋼板上，脆而硬。
    “暗影小隊？”年輕些的士兵皺起眉，眼神裏滿是疑惑，他偏頭看了眼身旁的老兵，又轉回來盯著寒，語氣帶著公式化的刻板，“請出示你的證件。”
    寒的神色驟然一滯，舉著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暗影小隊的成員從無實體證件，每個人的身份信息都鎖在最高級別的機密檔案裏，隻有特定權限的人才能調閱。她張了張嘴，剛要解釋，卻見那年輕士兵的眼神越發警惕，仿佛已將他們歸為可疑分子。
    寒臉上的溫度一點點降下去，眼底的冰霜重新凝聚，連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分。她能感覺到那兩名士兵的呼吸變得急促，握著槍的手也緊了緊，指節泛白的樣子像是在用力攥著什麽。
    “按照上級指令，任何身份可疑人員都需接受調查。”另一名老兵上前一步，聲音比同伴沉穩些，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請配合我們走一趟。”
    這句話像火星點燃了寒隱忍的引線。她的靈力瞬間在體內翻湧，正要發作時，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唐毅微微搖頭。他的眼神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像在說“稍安勿躁”。
    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衝到舌尖的怒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那名年輕士兵忽然注意到沙地上的青雲劍，他朝老兵遞了個眼神，示意對方看管住兩人，自己則快步上前。他先是用槍托撥開劍穗，看著那兩顆流轉靈光的珍珠，又小心翼翼地彎腰，雙手握住劍鞘中部，用力一拔——“噌”的一聲輕響，長劍被他從沙地裏抽了出來，金線龍紋在月光下晃得他眯了眯眼。
    “報告，發現可疑兵器。”年輕士兵將劍豎在身側，劍鞘上的龍紋正對著寒，仿佛在無聲地挑釁。
    寒的瞳孔驟然收縮，周身的寒氣幾乎要凝成實質。她看著那士兵用粗糙的掌心摩挲著光滑的劍鞘，看著冰蠶絲劍穗被對方笨拙的手指纏成一團，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但她終究沒有動，隻是死死盯著那柄劍，直到脖頸上的青筋微微跳動。
    老兵朝年輕士兵使了個眼色“收起來，帶回去登記。”
    年輕士兵應了聲，胡亂將青雲劍背在身後。劍穗上的珍珠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像兩顆委屈的星子。
    “走吧。”老兵用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遠處說道。
    兩人被夾在中間往警戒線內走去，寒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士兵背後的劍影上，每一步都踩得雪地裏的冰碴咯吱作響。唐毅走在她身側，偶爾用肩膀輕輕撞她一下，像是在無聲地說“別往心裏去”。
    不多時，一頂橄欖綠的帳篷出現在雪地裏，帆布上結著層薄冰，被風一吹發出嘩啦啦的響。帳篷門口掛著盞馬燈，昏黃的光透過帆布，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圓影，像塊融化的黃油。
    掀開門簾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機油味與暖氣的熱風撲麵而來，與帳外的酷寒形成鮮明的割裂。寒下意識地眯起眼，適應著帳內驟然亮起的光線——四盞掛在帳頂的led燈發出慘白的光，照亮了滿帳的精密儀器。
    那些銀灰色的設備上布滿細密的按鈕與顯示屏，幽藍的數據流在屏幕上飛速滾動，像一群躍動的電子魚。幾名身著迷彩服的技術人員正弓著腰操作儀器，手指在鍵盤上敲出密集的嗒嗒聲，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設備外殼上洇出小小的濕痕。最角落的儀器正發出規律的蜂鳴，綠色的波段圖在屏幕上起伏，像在描摹山脈的輪廓。
    帳內右側立著一張展開的折疊桌，軍綠色的桌布上平鋪著格拉丹東雪山地貌圖。地圖上用紅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幾條藍色箭頭從山腳延伸至雪峰深處，交匯處還壓著塊銀色的鎮紙。兩名肩扛營長徽章的漢子正俯身看著地圖，左側那人下巴上的胡茬泛著青黑，手指重重敲在標著“鷹嘴崖”的位置；右側那人則用鉛筆在圖上勾勒著什麽，袖口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臂，青筋隨著手腕的動作微微跳動。
    “報告！”押解的老兵在帳門口立正敬禮，聲音震得門簾上的冰碴簌簌掉落，“發現兩名身份可疑人員，其中一人自稱是暗影小隊成員！”
    帳篷內交談聲戛然而止。
    兩名營長同時直起身，轉身時軍靴在地麵擦出刺耳的聲響。胡茬營長的目光率先落在唐毅與寒身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像鷹隼般銳利，掃過寒緊繃的側臉時還帶著審視，可落在唐毅臉上的瞬間，所有的警惕驟然崩解，化作難以置信的錯愕。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隨即大步流星地衝過來，在距離唐毅三步遠的地方，他猛地頓住腳步，“啪”地一聲立正敬禮，右手貼在帽簷的動作標準得像把尺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戰神！”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尾音微微發顫，甚至蓋過了儀器的蜂鳴聲，“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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