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茬營長握著水杯的手猛地一頓，熱水在杯壁晃出細碎的漣漪。他臉上的熱忱瞬間被凝重取代，帽簷下的眼睛緊緊盯著唐毅“山頂右側石林？莫非是……蒼梧派？”
    唐毅微微頷首道，“嗯，蒼梧派掌門‘雲中子’前些日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們兩人奉上級的指令前來清剿。”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尋常小事，可尾音落下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此刻的蒼梧派，已經化為一座廢墟。”
    這話語落在胡茬營長耳中，不啻於晴天霹靂。他握著水杯的手晃了晃，熱水差點潑灑出來——蒼梧派！那個傳承了百年、在武道界聲名赫赫的宗門，就這麽……沒了？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卡著團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可他絲毫不懷疑唐毅的話，在他心中，這位“戰神”身上發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像是天經地義般順理成章。
    “快！”胡茬營長猛地回過神，轉身時軍靴在帆布地麵上蹭出刺耳的聲響，對著通訊兵沉聲吩咐，“立刻給團部發加密通訊，匯報蒼梧派據點位置，請求調撥工程兵和後勤隊，天亮前務必完成山頂石林的封鎖與清理！另外，讓前沿哨所撤掉警戒線，隻保留外圍巡邏，給後續隊伍騰出通道！”
    通訊兵不敢怠慢，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舞，屏幕上的數據流重新活躍起來，像一群被喚醒的銀魚，在幽藍的光線下飛速穿梭，發出密集的“嗒嗒”聲，與帳篷外漸小的風雪聲交織在一起。風穿過帳篷縫隙的嗚咽聲弱了些，隻剩下儀器持續不斷的蜂鳴，像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伴奏。
    唐毅端起水杯，仰頭喝了一口熱水，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從雪山帶來的寒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抬眼看向胡茬營長，補充道“對了，通知所有人，如果遇到一個叫承風的男人，四十歲左右，不用阻攔，放他離去便是。”
    “明白！”胡茬營長立刻應道，抬手對著通訊兵比了個手勢，示意把這條指令也加進通訊裏。
    水杯中的水見了底，唐毅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表盤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此刻已是淩晨三點。連續折騰了幾天，饒是他修為深厚，也難免生出幾分疲憊。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胡茬營長身邊，“清剿的後續任務就交給你們了，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就不在此耽誤時間了。”
    話音落下，他便在帳篷內所有人敬佩的目光中，朝著門口走去。寒緊隨其後，手中的青雲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劍鞘上的金線龍紋在燈光下流轉，像有九條金龍在悄然遊動。
    胡茬營長見偶像要走，趕忙幾步跟了上去，臉上的熱忱幾乎要溢出來。這份過於熱切的態度，反倒讓唐毅有些受寵若驚。三人一前一後走出帳篷，淩晨的寒風帶著雪的清冽撲麵而來，吹得帳篷門簾嘩嘩作響。
    唐毅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眼身旁的胡茬營長，忽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胡茬營長聞言，黝黑的臉上立刻露出幾分尷尬，他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聲音裏帶著點不好意思“我大名叫苟生。我爸說，叫這個名字好養活。”
    “苟生？”唐毅聽到這個名字，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的淡然瞬間被詫異取代，嘴角不受控製地抽了抽，差點笑出聲來。就連一旁始終麵色冰冷、仿佛萬事不縈於心的寒，聽到這名字時，眼尾也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素來覆著冰霜的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一絲動容。
    唐毅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湧到嘴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神色重新變得嚴肅“苟生，咱們能再次遇見也是緣分。我送你一物，可助你的武道境界再進一步。”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對方肩上的營長徽章上，語氣帶著期許，“以後別說是團長，就是大將軍，你也有能力勝任。”
    說話間，唐毅右手輕輕一揮，掌心憑空出現一顆金色的丹丸。那丹丸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渾圓，表麵流淌著溫潤的光澤，仿佛有細碎的金沙在裏麵緩緩流動。他用雙手將丹丸鄭重地遞到苟生手中，“這是蒼梧派珍藏的丹藥，結束這次善後工作後你便將其服下。它可以幫助你重塑靈脈，助你早日踏入納氣境。”
    苟生捧著那顆金色丹丸的手猛地一顫，掌心瞬間沁出細汗。丹藥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白氣，湊近了能嗅到一股清苦中帶著回甘的藥香，像是把整座雪山的靈秀都凝在了這指甲蓋大小的丸粒裏。他喉結滾動著，黝黑的臉上寫滿局促，卻又舍不得鬆開手——方才唐毅說這能助他踏入凝氣境，那可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境界，鍛體境的瓶頸像塊巨石壓了他三年，指節上的厚繭磨了一層又一層，卻始終差著那臨門一腳。
    “戰、戰神……這太貴重了……”苟生的聲音帶著發顫，指腹小心翼翼地蹭過丹藥微涼的表麵，“我、我不能收……”
    唐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剛才重了些，帶著不容推辭的意味“讓你拿著就拿著。當年你們二百人裏，能剩下十個就不容易，這顆丹藥，算我替老首長給你們的獎賞。”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苟生肩上的營長徽章，“突破凝氣境後，肩上的擔子能更穩些，這才是對咱們這身製服最好的交代。”
    苟生攥著丹藥的手指越收越緊，指節泛白，眼眶忽然有些發熱。淩晨的寒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他卻覺得渾身都暖烘烘的，像是揣了個小太陽。他猛地立正，“啪”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右手貼在帽簷的動作穩得像釘在地上，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謝戰神！我苟生往後要是有半點懈怠，任憑軍法處置！”
    唐毅笑著擺擺手，轉身時瞥見寒的嘴角似乎還凝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被月光照著，像冰麵裂開的細縫。他沒多說什麽，隻是朝著帳篷外的雪地抬了抬下巴“走了。”
    寒應聲跟上，背後的青雲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劍穗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投出細碎的光。兩人的身影很快便融入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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