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掌印攜著裂風之勢壓來，掌緣的青芒將唐毅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碾得狹長。唐毅卻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混著掌風的呼嘯，竟透出幾分漫不經心的張揚。他左腳向前碾出半寸，作戰靴的靴尖在石板上蹭出一道淺痕，右手順勢將寒往身後一攬——寒的發梢剛擦過他的肩線，他掌心已騰起金芒。
    那金色靈氣不是緩緩凝聚，竟是如沸水般“噗”地炸開。初時隻是指尖一點金，轉瞬便漫成潑天的光幕，靈氣翻湧間能看清絲絲縷縷的金色紋路，像有無數細碎的星子被揉碎在裏麵。光幕落地時“嗡”地一聲沉定，邊緣的金芒還在微微吞吐，竟在青石板上烙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弧痕。
    平台西側的雲岫宗弟子已忍不住挺直了腰板。站在前排的兩個少年弟子互相撞了撞胳膊，眼裏的得意快溢出來：“看吧！掌門的雲峰掌哪是這小子能接的？這金屏障看著花哨，撐不過一息就得碎！”旁邊的中年弟子也捋著胡須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敲著腰間的劍鞘：“這魔頭毛都沒長齊，怕是要被掌風震得魂魄俱散。”
    話音剛落，青色掌印已撞上金色屏障。
    沒有預想中的轟然炸裂，先是一聲沉悶的“嘭”，像兩團棉花狠狠撞在一起。緊接著，金色屏障猛地一亮——不是那種刺眼的暴發，而是從裏往外透出的暖芒，原本流轉的紋路瞬間變得清晰，竟在屏障表麵織成一張細密的金網。
    再看那青色掌印，掌緣的青芒像是被金網咬住，竟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原本凝實的掌形開始晃動，邊緣處“簌簌”往下掉青屑，像是被風化的石片。雲岫宗弟子臉上的笑還沒斂去，就見那磨盤大的掌印在金光裏縮了縮，隨即“哢嚓”一聲裂出細紋，不等眾人反應，整道掌印“轟”地散成漫天青霧，被風一吹，竟連半點靈氣波動都沒剩下。
    “這……這是啥？”剛才還得意的少年弟子僵在原地，嘴張得能塞下拳頭。旁邊的中年弟子也收了手，捋著胡須的手指懸在半空，眼裏滿是錯愕。
    平台中央的各大門派掌門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霧隱門門主猛地攥緊了腰間的玉佩，指節泛白——他數十年前可是見識過雲天峰用雲峰掌斬殺過一名破虛境中期的強者，那威力能堪稱恐怖，怎麽到這魔頭這兒，就跟紙糊的似的？落霞穀主按在刀柄上的手鬆了鬆，又握緊，橙紅袍角下的腳尖不自覺地往後撤了半步，看向唐毅的眼神裏，警惕多過了警惕。
    “不可能！”灰袍長老失聲喊道，指尖的淡青色氣勁都抖了抖，“你那屏障是什麽妖術？掌門的雲峰掌怎麽可能……”
    “妖術？”唐毅抬手揮散身前的金芒，作戰服的袖口掃過空氣，帶起一陣清風。他歪著頭看雲天峰，嘴角的笑意比剛才更濃，眼裏卻淬著冰，“長老這話就沒意思了——打不過就叫妖術？那雲宗主這‘神跡’般的查案速度，算不算是旁門左道？”
    雲天峰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眉心擰出一道深痕。他剛才那一掌確實用了八成力，本想一擊斃了唐毅，斷了眾人的疑慮，可這小子不僅接下了，還接得如此輕鬆——那金色靈氣純粹得不像話，絕不是什麽邪門歪道，難道他的實力已經超越了破虛境， 踏上了更高的層次？”
    “雲宗主，”唐毅往前又走了一步，腳下的青石板被他踩得“咯吱”響，“你是老了嗎？就這威力，給我撓癢癢都嫌輕。”他頓了頓，故意拖長了聲音，“看在您一把年紀的份上，我讓您三招。三招過後，我可就不客氣了。”
    “魔頭休得放肆！”雲天峰猛地喝道，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他怎麽可能承認自己全力一擊被擋下？隻能梗著脖子硬撐，“老夫剛才不過是隨手一擊！你若識相，現在自廢修為，或能留你全屍！”
    唐毅聞言，轉頭衝身後的寒撇了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你看這老王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練得不錯。剛才臉都憋紅了，還說隨手一擊，臉皮比城牆都厚。”
    “老王八”三個字像顆炸雷，在平台上炸得眾人一愣。鬆風澗的老嫗手一抖，拐杖“咚”地戳在地上，差點沒拿穩——這唐毅也太敢說了！雲天峰再怎麽說也是雲岫宗掌門，在古武界德高望重，被這麽當眾指著鼻子罵，怕是要氣瘋。
    果然，雲天峰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額頭，連眼角的皺紋都在發抖。他活了一百多年，還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周圍掌門們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有驚訝，有探究，還有幾分藏不住的好笑，他那副仙風道骨的架子再也撐不住，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嘶吼道：“魔頭！我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話音未落，他周身猛地爆起青芒。這次不是內斂的氣勁，而是像潑出去的水，瞬間漫了半丈遠。青色靈氣在他身前瘋狂旋轉，帶得周圍的風都變了向，吹得眾人的衣袍獵獵作響。平台邊緣的幾棵迎客鬆被靈氣卷得枝葉亂晃，發出“嘩嘩”的哀鳴。
    “嗡——”
    隨著靈氣旋轉得越來越快，空氣裏響起了細碎的嘶鳴，眾人眯著眼看去，隻見旋轉的青芒中心，漸漸凝出一道細長的影子——是矛！那矛身通體青碧，矛尖泛著冷光，隨著雲天峰不斷往裏麵灌靈氣，矛身竟“哢哢”地漲了半尺，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紋路，像是活物的鱗片。
    “這是……青嵐矛！”有掌門失聲喊道，“雲宗主這是要放手一搏了嗎？這至少得耗掉他五成靈氣吧！”
    雲天峰沒理會眾人的驚呼，他盯著唐毅，眼裏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他雙手掐訣，將體內大半靈氣都逼進了青嵐矛——矛身猛地劇烈抖動起來，矛尖“咻”地射出一道三寸長的青芒，竟將空氣都戳出個小旋渦。
    “去！”
    隨著一聲怒喝，青嵐矛化作一道青色閃電，帶著破空的銳嘯射向唐毅。那速度太快了，眾人隻看到一道殘影，耳邊就響起了“滋滋”的聲響——矛尖劃過的地方，空氣都被燙得扭曲了。
    唐毅卻依舊站在原地沒動。他看著飛射而來的青嵐矛，嘴角甚至還勾著笑，隻是抬手的動作比剛才快了些。金色靈氣再次湧出，這次沒等形成屏障，就先在他掌心凝出個漩渦，待青嵐矛離他隻有三丈遠時，他才往前一推——
    “轟！”
    金盾與青嵐矛撞在一起的瞬間，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強大的能量波像海嘯似的往四周湧去，平台上的青石板“哢嚓哢嚓”地龜裂，碎石屑被氣浪掀得滿天飛。離得近的幾個宗門弟子直接被掀翻在地，滾了好幾圈才穩住，嘴裏“嗷嗷”地叫著——要不是霧隱門門主和落霞穀主反應快，同時祭出靈氣護盾擋了一下，怕是有不少人要被氣浪震斷骨頭。
    煙塵像蘑菇雲似的往上冒，把唐毅的身影都遮住了。雲天峰死死盯著煙塵中心，拳頭攥得發白——這次他可是用了全力，就算唐毅能接下，也肯定得受重傷！
    雲岫宗的灰袍長老也鬆了口氣，撚著胡須道：“哼，魔頭就是魔頭，終究還是擋不住宗主的全力一擊……”
    話沒說完，煙塵裏忽然傳出一聲輕笑。
    “這就完了？”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煙塵緩緩散開，唐毅還站在原地。他腳下的青石板確實裂了，可他的鞋尖連半點移動的痕跡都沒有，作戰服的衣角甚至都沒沾灰。他抬手拍了拍袖子，像是在撣掉不存在的灰塵，臉上的表情輕鬆得像是剛喝了杯茶。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鬆風澗老嫗瞪圓了眼睛，拐杖都忘了拄，喃喃道：“這……這怎麽可能？青嵐矛能洞穿金剛，他怎麽……”落霞穀主按在刀柄上的手徹底鬆開了，他看著唐毅掌心殘留的金芒，心裏那點對“魔頭”的懷疑，早已被震驚衝得一幹二淨——能接下雲天峰兩記殺招還麵不改色的人，用得著勾結九頭蛇？
    雲天峰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唐毅，眼裏的驚愕幾乎要溢出來——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活了一百多年，苦修上百載，竟會被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子壓得抬不起頭？這小子到底是什麽實力？一股挫敗感像冷水似的從頭頂澆下來，讓他手腳都有些發涼。
    “老王八，”唐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中看不中用。還有一招，再不拿點真本事，我可就要動手了。”他往前一步，金色靈氣在他掌心微微跳動，語氣驟然變冷，帶著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我出手，你擋不住！”
    這話像巴掌似的甩在雲天峰臉上。他身後的幾個雲岫宗長老臉色都很難看，其中一個紅臉長老忍不住上前一步，沉聲道：“宗主，何必跟這魔頭廢話！我們一起上，不信拿不下他！”
    另一個白須長老也跟著點頭，轉頭看向周圍的掌門們，揚聲道：“諸位！這魔頭的手段大家也看到了，定是用了什麽邪術才擋下宗主兩招！別看他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他肯定他已是強弩之末，咱們一起上，別給他喘息的機會！”
    這話其實沒多少人信——剛才那金盾有多結實，眾人都看在眼裏，哪像是強弩之末的樣子？可雲岫宗畢竟是老牌宗門，雲天峰的麵子不能不給。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吭聲。霧隱門門主摸著下巴，眼神在唐毅和雲天峰之間來回轉——他更想知道，唐毅說的“京城那位”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天峰見狀，咬了咬牙，沉聲道：“諸位，你們可想清楚了？今日若讓他逃了，以他的實力，再讓他成長幾年，誰還能製得住他？到時候他勾結九頭蛇，屠戮宗門，咱們在座的，誰能幸免？”
    他頓了頓，聲音放沉了些，帶著誘導：“為了門派的弟子，為了古武界的安寧，今日必須除了這魔頭！事後，雲岫宗願將珍藏的三本古籍拿出來，與諸位共享！”
    這話一出，不少掌門都動了心。雲岫宗的古籍可是出了名的珍貴，尤其是那本《青元經》，據說能提升突破境界的幾率。鬆風澗老嫗最先動了——她宗門裏有個天賦不錯的弟子卡在瓶頸多年，正缺本好功法。她拄著拐杖往前一步，沉聲道：“雲宗主說得對！這魔頭實力太過詭異，絕不能留！老身支持你！”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青禾寨寨主攥了攥拳頭，也站了出來：“我青禾寨也願出手！”緊接著，又有十多個門派的掌門跟著表態，紛紛祭出了兵器。
    落霞穀主皺了皺眉，沒動。霧隱門門主也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半步——他們還是覺得不對勁，唐毅要是真有勾結九頭蛇的心思，犯不著自投羅網來雲岫宗。
    唐毅望著那些陸續往前站的掌門，嘴角忽然牽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卻如浮冰般單薄，半點未滲入眼底。目光冷得像臘月裏的寒刃——那眼神分明是在打量一具具待處理的屍身。
    他語調平緩地開口，聲音裏卻裹著刺骨的警告：“別怪我沒事先提醒諸位。看明白現實，別被人攥在手裏當槍使，到最後還蒙在鼓裏。真要選擇了對我動手……”話語頓了頓，眼尾的寒意愈發濃重，“你們宗門上下，怕是就要迎來了被滅門的慘劇。”
    “魔頭休要在此妖言惑眾！”雲岫宗的灰袍長老見勢不妙，深怕剛勉強攢起的聯盟散了，當即厲聲怒斥。他袖口被風鼓得發脹，道袍下擺掃過地麵碎石，帶起一陣塵土，“唰”地便朝著唐毅猛衝過來，指尖青芒驟然暴漲，竟是要搶先出手，斷了旁人的猶豫心思。
    唐毅眼瞳越發的冰冷，沒去看撲來的長老，隻側過頭，聲音壓得低了些，對身後的寒吩咐：“守在我身後，莫要離開半步。”
    寒輕輕“嗯”了一聲，按在青雲劍劍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知道接下來，定是一場硬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