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即便你最終籍籍無名的渡過一生。
    在平靜中老死在世上的某處……
    我也依舊會記得你。
    這句話阿古希德沒有說出口。
    他隻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笨蛋弟子。
    無言的沉默震耳欲聾。
    南之勇者的話讓阿古希德閉上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他知道，麵前的笨蛋弟子很大程度上是在偷換概念。
    但是……
    坦白的說，這句話很有效。
    如果南之勇者的願望不是尋死，那麽阿古希德大概率會直接點頭同意。
    “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因此改變想法嗎？”
    不出所料……
    南之勇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不自覺地低笑出聲。
    即使是這樣，也僅僅隻是能讓師傅動搖——
    還不足以讓他因此而放棄我的生命。
    不過，沒關係。
    他此次前來，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讓阿古希德同意。
    “既然您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南之勇者緩緩抬起頭，看著阿古希德那低垂的眼角。
    他帶著尊敬與自信，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那麽老師，要做個交易嗎？”
    他說——
    交易？
    阿古希德直起身子，低聲呢喃了『交易』這個詞語兩遍。
    “交易……”
    “你要跟我談交易？”
    他仿佛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冷哼出聲。
    而後毫不掩飾自己的冷笑。
    “你真是長大，也出息了。”
    阿古希德又一次拂過花田的枝葉，在窸窣聲中背過身去。
    他那寬大的背影在南之勇者的視線中輕輕擺了擺手。
    “笨蛋弟子……”
    “趁我還沒生氣，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消失……
    如果我真得就這麽消失了，後悔的可隻會是您啊……
    “先別急著拒絕，老師——”
    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畫麵，南之勇者微微搖了搖頭。
    “相信我，我這裏有著您絕對感興趣的消息。”
    他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向背對著自己的師傅耐心的解釋道：
    “這樣吧，我先說，說完之後您再決定同不同意。”
    我絕對感興趣的消息……
    同不同意……
    嗬嗬——
    無非是用【能夠看到未來的魔法】搜集到的情報而已。
    你能看到的那些，能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
    而如果是我不知道的——
    那這所謂的情報對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帶著這樣的想法，阿古希德輕聲歎息。
    盡管他不覺得自己的笨蛋弟子能有什麽值得讓他上心的消息。
    但他卻也沒有阻止南之勇者繼續說下去。
    至少他這麽認真的請求了，那就讓他說說看也無妨。
    阿古希德是這樣想的。
    ………………
    “首先就是關於您一直以來所追尋的『死而複生的魔法』——”
    南之勇者給出的消息很有亮點。
    甚至於說，過於勁爆了。
    但阿古希德此刻卻反而顯得格外平靜。
    因為他知道【能夠看到未來的魔法】的極限。
    所以對於南之勇者接下來會說的話，他大致有些猜測。
    而隨後，他這個笨蛋弟子的話果然不出他所料。
    “雖然我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這種魔法。”
    “但我能找到可能擁有這種魔法的人。”
    “您這些年裏其實也有過一些猜測，不是嗎？”
    “比如那位，自從千年前師母死後，就一直選擇對您避而不見的大魔法使——”
    “賽麗艾。”
    這條消息讓阿古希德略微挑起了眉頭。
    卻並沒有讓他顯得多麽驚訝。
    不過為了表示尊重以及配合，他還是頗為無聊的回了一句。
    “真有意思，你能保證我在找到她的同時一定能見到她？”
    南之勇者沒有因為師傅所表現出的態度而失落。
    他依舊保持著自信繼續介紹道：
    “更準確的說……我有她的確切位置。”
    “並且能確定近幾年內，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那裏。”
    “所以隻要您想，這一次您就一定能見到她。”
    一定能見到她——
    也就是說……按照笨蛋弟子所看到的未來的發展趨勢。
    自己這次大概率能直接得出賽麗艾究竟有沒有『能夠讓人死而複生的魔法』的問題的答案。
    不過——
    雖然不確定賽麗艾究竟有沒有。
    但是阿古希德心中，其實更傾向於她也沒有這個答案。
    所以，這個消息依然沒能讓阿古希德改變想法。
    “聽起來真好……”
    阿古希德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身旁的花朵，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敷衍。
    “可是，代價是什麽呢？”
    代價當然是……
    也隻能是那個啊……
    “請您不再幹涉我與修拉哈特所選定的那個未來。”
    南之勇者如是說道。
    而回應他的，自然是阿古希德的輕笑。
    “我看起來像是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就因此放棄眼前弟子的生命的人嗎？”
    “果然，隻是這樣還沒辦法讓您答應我的懇求。”
    這個回答依然也在南之勇者意料之中。
    所以……
    他選擇了將那個本該一開始就告訴師傅——
    卻被他一直隱藏到現在的秘密輕聲道出。
    “那麽老師，我這裏還有另一個可以用來交易的籌碼。”
    “不用再多說了，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自己找個平平安安的地方安靜地度過一生，直到老死——”
    “這就是我為你選擇的未來，不會改變。”
    阿古希德的打斷沒有讓南之勇者停下。
    他隻是在等阿古希德說完後，就繼續闡述起了那個消息。
    “老師，除了『天國』以外……
    “我還有另一種方法能讓您見到——大魔法使伏拉梅。”
    說到這裏，南之勇者特地停頓了一下。
    “本人。”
    他吐字清晰，著重強調道。
    然後，一雙大手就這麽緩緩按在了他的頭頂上。
    洶湧澎湃的魔力向四麵八方湧去。
    整個『弗爾盆地』在一瞬間就被魔力產生的狂躁風暴覆蓋。
    阿古希德那灰色的眼眸從未如此明亮。
    他那淡然的聲音也從未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說。”
    短短一個字就讓南之勇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但也隻是一瞬間。
    因為從始至終，阿古希德對他都沒有絲毫惡意。
    魔力的肆意湧動隻是因為他本人此刻也處於躁動的狀態而已。
    所以這個時候，確定了師傅確實因此而焦急的南之勇者放下心來。
    聽從阿古希德的要求，向他訴說著具體的內容。
    “您知道的，我所掌握的情況都來源於【能夠看到未來的魔法】。”
    “所以我無法向您透露具體的方法。”
    “但是我可以大致告訴您——
    隻要您踏上尋找賽麗艾的旅途。
    那麽那個方法很快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您的眼前。”
    “隻要您仍然還記得，您與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那次往返『天國』之旅。”
    “隻要您依然還記得與她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
    “那麽，在您看到那個東西的那一刻，您就會立刻明白如何使用。”
    “並借此能夠再次見到那位大魔法使，也就是您的妻子。”
    ——『真實』。
    這是『測試謊言的魔法』給阿古希德的答案。
    所以他前所未有的……
    在鬆開了放在弟子頭上的手後，呆呆的站在原地。
    這樣的情況，結果如何已經毋庸置疑了。
    所以南之勇者緩緩站起身，低聲向身前的師傅問詢道。
    “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了。”
    阿古希德沒有反駁。
    阿古希德沒有說話。
    他隻是在南之勇者的注視下，輕輕抬起頭。
    問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在你看到的未來裏，會有多少人因你的死而獲救？”
    阿古希德最後一次詢問著讓弟子下定決意的原因。
    “無數。”
    南之勇者麵不改色的給出了答案。
    “所以南之勇者便會出戰。”
    ——也是最後一次。
    人類最強的【南之勇者】向師傅表明了自己那無可動搖的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