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指尖在控製屏上懸了三秒，最終還是按滅了那道閃爍的紅色警報。艦橋裏隻剩下應急燈的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道被星塵浸透的傷疤。
    “還有七分鍾。”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躍遷引擎的冷卻劑最多還能撐七分鍾，再找不到穩定的星軌坐標，我們就要被卷進暗物質亂流了。”
    林燁沒說話，隻是調出了星圖。三維投影裏，原本規整的星軌像被揉皺的紙，密密麻麻的紅色警戒線將“北鬥七號”的航線切割得支離破碎。三天前他們離開阿爾法空間站時，這片星域還是星際聯盟認證的安全航道，可現在——
    “是‘暗礁’。”副艦長老周突然開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們肯定動了星軌信標，那些混蛋早就想把我們困死在這片死域了。”
    林燁的拇指摩挲著控製杆上的磨損痕跡，那是三年前在伽馬星係遭遇隕石雨時留下的。當時蘇瑤也是這樣，隔著通訊器跟他報著倒計時，最後是他冒險衝進隕石帶，靠手動校準航線才撿回一條命。
    “左舷三十度有片星雲。”林燁突然開口，聲音比應急燈還冷，“把所有能量轉移到防護罩，我們穿過去。”
    “瘋了嗎？”老周猛地站起來，椅子在金屬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那是‘迷迭星雲’，進去就會迷失方向，上次‘獵鷹號’的三百名船員……”
    “要麽進去，要麽現在炸成宇宙塵埃。”林燁打斷他，已經開始調整航向，“蘇瑤，給我星雲內部的磁場數據，快！”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接著是蘇瑤冷靜的讀數“磁場強度12特斯拉，每03秒反轉一次方向，含有高濃度電離氣體……林燁，我查到三年前‘獵鷹號’的黑匣子記錄了，他們不是迷失，是被星雲裏的引力陷阱撕碎的。”
    “我知道。”林燁的視線鎖定在星雲邊緣那抹若隱若現的紫色光暈上，“但他們沒算到，‘北鬥七號’的反重力裝置是我親手改的。”
    引擎發出一聲悶吼，飛船猛地衝向星雲。舷窗外的星光瞬間被粘稠的紫色霧氣吞噬，控製台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像是在哭嚎。林燁緊盯著磁場監測儀，手指在控製板上翻飛，每一次磁場反轉的瞬間，他都要精準地調整反重力參數——這感覺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整艘船就會被擰成金屬麻花。
    “還有三分鍾冷卻劑耗盡！”蘇瑤的聲音開始發顫。
    林燁的額角滲出冷汗，滴在控製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想起出發前，蘇瑤塞給他的那袋桂花糖，說等這次任務結束，就去地球的江南水鄉看看，那裏的秋天有桂花雨。
    “看到了！”老周突然指著屏幕，聲音裏帶著狂喜，“右前方有個穩定的引力源，像是顆白矮星！”
    林燁瞳孔驟縮——白矮星的引力場足以撕碎任何靠近的飛船，但……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應急燈下顯得有些猙獰。
    “蘇瑤，準備引爆備用引擎。”
    “什麽？！”
    “我說，引爆備用引擎！”林燁加大音量，同時將主引擎功率推到最大，“用爆炸產生的衝擊力，借白矮星的引力彈弓加速，我們能衝出星雲！”
    “那備用引擎炸了，我們之後怎麽返航？”
    “先活過現在再說！”林燁吼完這句話，突然壓低聲音，“蘇瑤，還記得我們在月球基地訓練時，你總說我太冒險嗎？”
    通訊器那頭傳來抽泣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我還沒跟你說……那袋桂花糖裏，我放了求婚戒指……”
    林燁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住了，疼得他喘不過氣。他猛地按下引爆按鈕，同時死死穩住操縱杆。
    劇烈的爆炸聲從船尾傳來，飛船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猛地向前竄去。舷窗外的紫色霧氣被撕裂，露出一片璀璨的星空——那是他們熟悉的航道。
    冷卻劑耗盡的警報聲終於響起，但這一次，沒人在意了。
    林燁癱在椅子上，看著屏幕上重新變得規整的星軌，突然想起蘇瑤說過的話“星軌會偏航，人也會迷路，但隻要朝著有光的地方走，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拿起通訊器，聲音沙啞“蘇瑤，等我回去，我們就去江南。”
    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燁以為信號斷了，才傳來一句帶著哭腔的“好”。
    老周遞過來一瓶水，眼裏帶著後怕和敬佩“林艦長，你剛才那手反重力操控，怕是整個聯盟都沒人能做到。”
    林燁接過水，沒喝，隻是看著瓶身上映出的自己——滿臉汗水，眼神卻亮得驚人。他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宇宙裏最可怕的不是暗物質，不是黑洞，是不敢往前走的慫包。”
    “走了，回家。”林燁站起身，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跟星際聯盟發消息，告訴他們‘暗礁’的人動了星軌信標，證據我已經存進黑匣子了。”
    飛船平穩地行駛在熟悉的航道上，舷窗外的星星像撒了一地的碎鑽。林燁從口袋裏摸出那袋桂花糖，拆開一顆放進嘴裏，甜絲絲的香氣漫開來，帶著江南水鄉的味道。
    他知道，前路還會有更多偏航的星軌，更多隱藏的陷阱，但隻要身邊有這些人，有心裏那束不滅的光，就沒什麽好怕的。畢竟，真正的航向，從來都不在星圖上，而在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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