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望著眼前有些動搖的碧安卡，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她們都是走在複仇路上的人。
    她想了想，輕啟雙唇，緩緩道出自己的故事，那些與碧安卡遭遇痛苦的時間點出奇地相似的經曆。
    從背叛的苦澀，到逃離家園的決絕，再到空城中苟延殘喘的淒慘生活，每一段故事她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這十年來，我一直覺得我是孤獨的，隻有我還停留在那段時光裏，難以走出來。"玲輕聲說道。
    碧安卡聽著，心裏產生了深深的共鳴。
    她從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她也是如此掙紮、如此痛苦。
    “直到我遇上卡洛之前，我都沒辦法想開。”玲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尾巴，“我甚至也有過非常極端的念頭，但這是不對的，不是嗎？”
    她望向碧安卡，繼續道："相信我，碧安卡姐姐，傾訴出來會好很多的。你本就不該一個人背負那麽多的痛苦。"
    碧安卡終於開了口："但是這已經不是我可以控製的了。”
    “沒關係，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碧安卡姐姐，現在一定還來得及挽回的。”
    碧安卡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從頭說起。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和母親混在流民隊伍裏逃難。糧食斷絕後，人們開始交換孩子...當作食物。母親很擔心我會被盯上，她把最後一塊麵包塞給我，讓我藏在地窖裏。那天夜裏，我聽見了馬蹄聲和慘叫。我心驚膽戰，根本就不敢出來。"
    "直到黎明時分，地窖外漸漸安靜了下來。我終於有勇氣爬出來時，看見母親倒在血泊裏，死前，她還在往我這裏爬。"
    "到處都是油，沒過多久，大火就燃起來了，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忘記跑了有多少天了，直到後來教會的人發現我時，我已經不會說話了。"
    "從那時起，我每晚都夢見同一個女人。她總是問我同一個問題：想不想報仇？我當然想，我每一次的回答都更加堅定和決絕。"
    "幾個月後，我便覺醒了複仇女神的加護，加護的力量是能夠與一位強大的靈魂簽訂契約，以獲得複仇的力量，她叫渡鴉，我也叫她小鴉。"
    碧安卡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小鴉不能長時間離開我的軀體，多數時候都依附在我體內行動。起初我以為她隻是我的助力，教導我各種技巧，幫我搜集情報...不到一年，我們就鎖定了莫雷蒂家族。"
    "擁有女神加護的孩子向來是貴族爭相豢養的珍品，我也順理成章以養女身份進入了莫雷蒂家。"她的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多麽完美的複仇舞台啊，他們估計做夢也想不到，收養的女孩是他們刀下的漏網之魚。"
    "但漸漸地，我發現小鴉對莫雷蒂家的恨意...近乎偏執，這很不尋常，她的做法也和我所想的大相徑庭。之後，分歧越來越大，直到我十五歲那年。當時莫雷蒂家的長子，林恩·莫雷蒂開始糾纏我，他的存在妨礙了小鴉的行動，然後..."
    她突然噤聲，深深呼出一口氣，緩了一會。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她的殘忍，她不光殺了林恩，還殺了他所有的仆人，偽裝成被強盜襲擊的場麵。我從那時候才發現，我們的想法根本就完全不同，我隻想找到罪魁禍首，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她則是可以肆意殺害所有阻礙她的人。"
    碧安卡歎了一口氣。
    "我想解除我們之間的契約，卻發現女神的加護是永恒的枷鎖。複仇完成前，她永遠不會停手。所以我隻能加快執行自己的計劃。"
    "所以，這個婚禮是誰的計劃？"
    "是她的。"
    "那你為什麽要幫她？"
    "因為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沒得選了，時間要不夠了。"
    玲有些不明所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什麽真相？"
    "霍亨，在十年前，就已經感染了【赤紅腐敗】，他是一個早就該死的人。"碧安卡一字一句說道："他派遣手下殺人，根本就不是為了資源，或者說不全是。他是要以人命獻祭，讓他續命十年，所以不止是月桂村的人，所有的西部流民基本都被殺了。"
    ".......十年。"玲倒吸一口冷氣。
    "是的，時限將至。你覺得這個人渣會甘心赴死嗎？玲，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麽辦？"碧安卡靠近玲，眼中忍不住流出了豆大的淚滴，"我別無選擇，他必須死，不能讓十年前的事情再度重現。我隻能表麵上配合小鴉，在終結霍亨的同時，盡量將悲劇降到最小。"
    確實是一個很困難的選擇，對於碧安卡來說，不論怎麽選，都很痛苦吧。
    這讓玲突然想起了天空中浮現猩紅眼球的那一天。
    是逃？還是躲？
    同樣是一個看似無解的選擇。
    "是我的話，我會相信卡洛。"玲堅定地看了一眼碧安卡，"別哭，你用著卡洛的臉呢，卡洛從來都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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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但是......"
    碧安卡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玲聽到這種情況，還能這麽淡定。
    "沒事，如果不放心，那明天我們就去你的婚禮瞧瞧。但是今天，卡洛讓我看好你，不能影響到他。"
    說完，玲就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
    "等等！玲你根本不明白霍亨他——"
    柔軟的棉巾阻斷了未盡的話語，隻餘下掙紮的聲音。
    "唔唔唔......"
    碧安卡掙紮著仰起頭，卻隻看見少女奪門而出時揚起的衣角。
    就在她走後不久，一陣敲門聲響起。
    "玲小姐？卡洛先生在嗎？"門外傳來女聲。
    本已經放棄的碧安卡瞬間看見了希望。
    而且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啊。
    "嗯？門沒鎖呢。"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抹火紅映入眼簾。
    塞西莉亞？塞西莉亞是她店裏的常客，她們關係也算不錯。
    碧安卡連忙挪動發出聲響。
    "什麽聲音？"塞西莉亞警覺地望向屋內，隨即驚道："天呐！卡洛先生，這是...？"
    她快步上前，手指靈巧地解開了碧安卡身上的束縛。
    “謝謝，塞西莉亞。”
    碧安卡揉著發麻的手腕，感覺全身舒服多了。
    "卡洛先生，這......是你特製的訓練方法？"塞西莉亞困惑地眨著眼睛。
    "是的，是的是的。."碧安卡點點頭。
    "原來如此！看上去很有用的樣子。"塞西莉亞恍然大悟地拍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的特訓了？"
    "不，正好結束了。"碧安卡匆忙起身，"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需要失陪一下。"
    但她看到鏡子中的相貌時，不由有些發愁，這幾日莫雷蒂家的守衛數目非比尋常，自己現在以什麽身份回去呢？
    "抱歉打擾了，"塞西莉亞有些尷尬地攏了攏頭發，"其實我是來邀請你們參加明天一位朋友的婚禮，既然如此......"
    碧安卡的動作突然頓住。
    "我們很樂意。"
    她聽見自己幹澀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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