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一隅，一對衣衫襤褸的母女瑟縮於斷壁殘垣後。
    母親懷中緊緊護著懷裏的孩子，孩子不過六七歲，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
    她的雙手摟著母親的脖子，渾身顫抖。
    “媽媽，我們會死嗎？”孩子不知第幾次問道。
    “不會。”女人喃喃著，聲音沙啞。
    她自己也不知這是安慰，還是執念。
    四周，是靜默的影人。
    他們無聲無息地靠近。
    先前有人試圖強行衝出去，卻被影人當場撕裂。
    該怎麽辦？
    誰來救救我們？
    母親死死抱著女兒，竭力將自己貼緊斷牆。
    突然，最前方的一名影人速度驟然加快。
    它一步步逼近，它沒有臉，隻有模糊的黑影。
    女兒突然嗚咽一聲，像是感覺到死亡臨近。
    母親將身體擋在女兒身前，眼中沒有淚，隻有的絕望。
    影人舉起了手臂
    刹那間，一道不明的微風自遠處吹來，然後一聲鍾鳴回響在廣場之上。
    影人的手停了。
    它靜止了一息。
    接著，那隻高舉的手緩緩收回。
    隨後，它，它們，齊齊轉身，消散進高牆的陰影之中。
    不知是誰先注意到的，巷道盡頭，那些追逐不休的影人開始停下了腳步。
    他們在同一時刻，悄然自各處散去。
    街頭巷尾逐漸歸於沉寂，驚魂未定的百姓從瓦礫後探出頭來。
    “結束了嗎？”有人低聲問著，卻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真的和哈爾森大人所說的那樣，他們都消失了。”亞倫站在半毀的鍾樓上，看著那一片潮水般倒退的黑影，眉頭舒張開來。
    盧卡斯也停下腳步，望著逐漸平靜下來的街道。
    “王城的危機就這樣結束了嗎？”他也感覺有些如夢似幻。
    先前一股極為恐怖的能量擴散開來，把這個鏡像之城都摧毀了，那邪教徒的儀式還能幸免嗎？
    “真不知道剛才是誰把我們保護起來的，不然恐怕都得栽在那了。”哈爾森說道。
    “我還是去確認一下為好，亞倫，你帶著哈爾森大人去休息吧。”盧卡斯想了想，吩咐道。
    哈爾森卻笑著擺了擺手“不必了，老子本就沒幾天可活了，可不想把最後這點時光浪費在床上。”
    此話一出，亞倫和盧卡斯都怔怔看著他。
    ————
    碧安卡和安娜看著影人潮從街巷與穹頂緩緩褪去，逐漸從視線中隱沒。
    她們站在空曠的十字路口，衣裙早已沾滿灰塵與裂縫。
    “哎呀，總算是結束了嗎？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碧安卡拍打著身上的塵土。
    就在此時，安娜側目望去，一道熟悉的魔力波動從不遠處傳來。
    “安娜！”維爾汀披著長袍，從空中落下。
    安娜聞聲回頭，神情一怔，隨即展露笑容。
    “維爾汀導師。”
    維爾汀看了她幾眼，確認她毫發無傷後，終於長舒一口氣。
    “沒事就好，哎呀，把我這老頭子嚇了一跳。”
    安娜略微挺直腰杆，目光平靜道“導師，不必擔心，我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維爾汀點頭，隨即打量起周圍。
    “導師，怎麽轉瞬之間，這些家夥都消失了？”安娜詢問道。
    維爾汀的眉頭微微皺起，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
    “不對我怎麽覺得它們不是消散，而是在匯聚。”
    “匯聚？”
    沒等維爾汀探查多久，中央廣場的方向便出現了大批逃竄的人群。
    “救命啊！”
    “王城要覆滅了！”
    在他們驚慌失措的吼叫中
    王城中央，一道黑色的蠕動之牆，正在人們驚懼的注視下緩緩升起。
    影人們正如黑石壘砌，逐層疊加，層層環繞，築成一座高聳的人牆，悄然封閉了整個中央廣場。
    “廣場裏有人嗎？”碧安卡瞬間反應過來。
    “非常多，剛才影人從四麵八方而來，唯有中央廣場最為明亮寬敞，又有守衛把守，恐怕堆積了王城小半的人。”維爾汀身後的一位法師補充道。
    黑影一般的牆越來越高，幾乎與王宮相持平。
    蠕動的表麵像不斷翻滾的詛咒，隱約浮現出人臉、利爪、還有掙紮的哀鳴。
    讓人根本不敢接近。
    牆內，赫然是一大批老者、婦孺、傷者和侍衛。
    “他們在搭建一個新的祭壇。”維爾汀深深皺起了眉頭。
    ————
    “最後的掙紮嗎？”卡洛闊步來到伊芙麗等人的旁邊。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
    大祭司的身體正緩緩抽搐，眼神中殘留著不甘。
    他張著嘴，仿佛還想再說些什麽，卻隻能無聲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隨後，那道沉重的枷鎖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盡力了，但怠惰禁咒不是他能抗住的。”伊芙麗輕聲說道。
    “沒關係，已經足夠了。”
    看著四周變化的環境，眾人齊齊抬頭。
    高空之上，一座由同樣黑影織就而成的巨大高台，正佇立於中央廣場的正上空。
    高台四周，翻滾的黑牆蠕動不息，血紅的結界在其中心閃爍，如同一隻睜開的豎瞳。
    在那結界深處，梵卓正竭盡全力祈禱著。
    “喂，小子，”赫恩喘著氣，望著那恐怖的景象，“你剛才怎麽不幹脆連那個儀式一起摧毀？可別說你做不到，我不信。”
    “不，赫恩大人。”西奧多同樣目光緊盯著那座高台，“這可不是普通的儀式，是請神儀式。你看，每一個祭品體內都儲存著龐大的能量，稍有不慎，整個王城恐怕都難以幸免。”
    “那我們也不能就這樣幹瞪眼，看著他完成儀式吧？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必要的犧牲是可以接受的。”
    “誰說沒有選擇。”伊芙麗淡淡說道，隨後看向卡洛。
    “小子，你能解？”赫恩詢問道。
    卡洛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能，神的事情，還是讓神去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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