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戰士們終於意識到魔族的攻勢漸漸遲緩時，東方的天邊已經泛起了灰白的晨曦。
    這一夜，宛如一個無盡的深淵。
    無數次衝鋒與反撲，魔族的黑潮一波接一波。
    火龍在空中嘶吼，烈焰一次次照亮天穹。
    弓弦與呐喊聲幾乎從未停歇。
    士兵們在黑暗裏廝殺，眼睛被血和汗水蒙蔽，手中的劍早已卷刃，可他們依舊揮舞著，直至手臂徹底失去力氣。
    黎明時分，魔族的嚎叫逐漸遠去，大批屍骸堆積在護城河外。
    城牆上的守軍，一個個渾身浴血，眼神疲憊。
    直到確信敵人真的退卻，他們才靠坐在殘破的女牆上，大口喘息，甚至連盔甲都來不及解下。
    “我們撐到天亮了…外城真的守住了…”有人聲音嘶啞，卻帶著顫抖的欣喜。
    但更多的是沉重的沉默。
    因為他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他們暫時退卻的原因隻是白天大部分魔族會更加虛弱，戰力會下降不少，一到夜晚，他們就會卷土重來。
    傷痕累累的戰士們從前線走下。
    有人攙扶著戰友，有人抬著滿是血跡的擔架。
    候補部隊立刻填了上去，進行一波輪換。
    廣場上已經擺滿了臨時的傷患席，牧師們的聖光一次又一次湧起，照亮斷肢與傷口。
    溫莎從城牆上走下，迎麵而來的是一雙雙疲憊卻仍舊燃燒著的眼睛。
    她看著不少戰士的屍體，喉頭發緊，卻不得不強迫自己抬起下巴：“各位，辛苦了，我衷心為你們驕傲。”
    溫莎也有些站不穩，但她還是一步一步向著內城走去。
    內城同樣一片喧囂，卻不是混亂。
    擁擠的人潮中，平民們沒有停歇，每個人都在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有人提著粗陋的鐵鍬，正在街道下方挖掘新的通道，以便物資與人群能更快轉移。
    有人用木槌和鐵釘修補著破損的盾牌和戰車。
    婦人們則聚集在一起在把幹淨的布條撕成繃帶，把幹糧劃分合適。
    當溫莎的身影出現時，熱切的眼神從四麵八方投來。
    “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回來了！”
    他們明白，第一波攻勢已經守住了。
    “公主，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溫莎掃視人群，迅速朝著格倫下令：“格倫伯伯，白天我們相對來說是安全的，麻煩你帶幾批民眾去城牆那幫忙吧。”
    格倫立刻應下。
    她腳步不停，朝著王宮走去。
    王宮之頂，一片開闊的平台上，卡洛端坐於地，雙目緊閉。
    一顆極為不凡的水晶球正漂浮於他的頭頂，它不斷釋放出澎湃的魔力，匯入他的體內，成為他施法的源泉。
    那正是數日前，他刻意貯存下的力量。
    他身周的石磚上，正緩緩浮現出一道道紋路，層層疊疊，猶如繁星相連，構建出一個極其龐大而精密的法陣。
    寒氣自法陣中升起，凝成白霧，環繞著他衣袖與發梢。
    那股力量壓得空氣都微微顫抖。
    溫莎悄然走上來，卻不敢出聲打擾，隻能靜靜坐在一旁，望著他指尖不斷牽引。
    即便她也是極其強大的魔法師，但麵前的這個法陣，卻讓她感到無比頭暈。
    她隻能勉強理解最外一層的意思，後麵還有足足九十八層。
    維芮蒂安同樣凝視了片刻後悻悻移開了目光。
    這位客人，到底是什麽人呢？
    她看著他，不知不覺入了神。
    時間一點點流逝，終於，法陣的光輝緩緩收斂，水晶球的流光逐漸黯淡，卡洛睜開眼，長長吐出一口白霧。
    “呼…”
    溫莎連忙開口：“殿下，進度如何了？”
    卡洛神色如舊靜，淡聲道：“用當然是沒問題，但想趨於完美，還需要一些時間。畢竟要覆蓋整個摩爾莫斯的內城，還是越精確越好，能夠救下的人也就越多。”
    溫莎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慶幸：“那也剛好好，今日維薩裏昂還沒有出現。”
    維芮蒂安不屑道：“哼，那家夥看著囂張…實則極其怕死。領域出現反噬肯定把他嚇得不輕，沒那麽容易出來的。”
    “那他若是不出來，我們的計劃...”
    “那倒不會，他做夢都想殺了我，隻要我還在城內，他必定回來。”維芮蒂安肯定道。
    “唉，不知道還要撐多久...不知道還要犧牲多少人...”溫莎輕輕歎息，“現在大家雖然燃起了希望，但謊言總歸是藏不住。”
    “謊言？什麽謊言？”卡洛有些疑惑。
    “溫莎為了讓大家打起精神，並接受以防禦為主的策略，散播了勇者會來救場的言論。雖然一時效果甚好，但其實仔細想想還是有破綻的，若是勇者已然覺醒，應該直接傳送至此才對。”
    “這...倒也不是問題，還是按照計劃行事。”卡洛回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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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收弓轉身時才發現，身側的哈妮導師臉色蒼白，氣息極度虛浮，立刻伸手扶住她。
    哈妮導師擺了擺手，語氣虛弱：“沒事，薇薇安，不用在意，隻是有些脫力，休息一下就好。”
    可薇薇安清晰感受到，哈妮導師的狀態很不好。
    她緊緊扶著導師，帶著一隊精靈朝城內的方向走去。
    進入相對寬敞的街區後，她終於開口，語氣帶著罕見的強硬：“導師，之後的戰鬥…您就留在內城吧。您年歲已高，我不想在戰場上再看到您冒險。”
    哈妮導師愣了一下，隨即嚴肅道：“薇薇安啊，你什麽時候學會這樣命令我了？”
    薇薇安抿緊嘴唇，眼神中滿是擔憂：“不是命令，是請求，拜托您了。”
    哈妮導師靜靜望著她，沉默了良久，伸手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發絲，眼神中既有慈愛，也有一絲無奈：“薇薇安，我老了，但我也想在臨死前做些什麽，我想死得有意義。”
    “哈妮導師...”
    前方忽然傳來鎧甲碰撞的聲響。
    瑟魯爾領著數十名騎士匆匆而來。
    薇薇安皺了皺眉，主動開口：“瑟魯爾？今天怎麽沒在戰場上見到你？”
    瑟魯爾一愣，隨即低聲回答：“公主有令，讓我帶人守護護城法陣。如今人員輪換，今晚我會隨隊參與下一波戰鬥。”
    薇薇安的眼神驟然一亮，抬手輕拍導師的手背，轉頭望向她：“導師，您看守護護城法陣，也是同樣重要的職責。”
    哈妮導師微微一怔，沉吟片刻，目光在薇薇安認真而倔強的眼神間停留，終於緩緩點了點頭：“薇薇安啊，薇薇安，看你這樣子，若是我執意上場，你怕是半顆心都係在我這裏。好吧，護城法陣確實關係重大，我去那裏，也算盡一份力。”
    薇薇安眼眸微微一亮，像是卸下了一塊重重的負擔。
    她立刻轉向瑟魯爾：“瑟魯爾，可以嗎？。”
    瑟魯爾微微思考了一會，點點頭：“我會去向公主殿下報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