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遠尋了一個工棚，隨手拿過一個粗瓷碗倒上茶就仰脖灌了下去。
    清水溫熱，王寧遠的心裏也被冷熱煎熬著。
    努力的算著漠北諸部的戰力和各個頭領的戰力。
    漠北諸部的主力不好尋找嘛，可哈拉和林就在那裏。
    對比下來雖然殘酷，可到底是中華大地穩占上風。
    中華大地周邊各國各族多年受中華文化熏陶，折中之好也必影響。
    分化瓦解，讓漠北各部低頭也不是不能實現。
    再看夏吉瘦小的身影蹲在那裏看熱鬧，王寧遠突然覺得這也是一位猛虎。
    隻是自己越熟悉，越沒感覺到他的危險。
    什麽都盤算好了，這是來逼自己出頭。
    出使漠北的人必須是一個重量級人物。
    不知為何王寧遠腦海裏首先出現的是兒子叉腰大笑的場景。
    漢朝使節的威名傳百世，可王寧遠不希望這個威名裏有兒子的名字。
    夏吉背著手進了工棚，圍著王寧遠坐的破方桌轉了一圈。
    看到王寧遠眯著眼睛還沒表示，這才伸出右手敲敲桌麵。
    “汝王持正心有成算，智計不缺，行事穩重，事事謀定而後動。
    可心中卻無猛虎，用德哥兒的話說就是紙老虎。
    在穗兒給王家舔了閨女後，汝更是越發求穩。
    年紀輕輕就將胸中戾氣磨盡實乃愚蠢之舉。”
    王寧遠沒敢抬頭看夏吉，生怕他一個眼神自己更分不清是激將法還是有意提醒。
    “老尚書可有使節的人選？”
    夏吉鄙夷的看了一眼王寧遠。
    “王令德還不夠格！
    二皇子為主使，配上一位老成持重的副使應能平安歸來。
    當然德哥兒還是得跑一趟，他的想法連本官都琢磨不透。
    也許去一趟能有什麽發現也不一定。”
    看到王寧遠眼裏的擔憂，夏吉臉色越發難看。
    “順天府已經安排至此，作為一府主官，哪裏還需汝緊盯不放。
    哪裏出了差錯就拿誰問罪，更何況如今已經運轉自如。
    整日看著自己取得的這點功績沾沾自喜嘛！”
    語氣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訓完人，夏吉哼了一聲，手一背出了工棚。
    好幾個月了休沐一天，是您老人家想出來轉轉，怎麽又成了自己沾沾自喜。
    無奈，夏吉就帶了一個老書童出門，王寧遠隻能趕緊追上去。
    上了牛車，夏吉看都沒看王寧遠，說了一聲想馨姐兒了，就伸直雙腿，開始養神。
    牛車裏一片安靜，王寧遠腦海裏卻思緒亂飛，抓不住重點。
    看到王順，夏吉擺擺手。
    “馨姐兒可好，抱來和老夫親香會。”
    王順嘴裏應著，小步快移的去抱馨姐兒。
    “愣著幹嘛，去將汝養的那幾個幕僚召集起來。”
    這是要給自己上課，王寧遠躬身請著夏吉進了內院的書房。
    也隻有張穗能得一個好臉。
    “穗兒啊，家裏老妻整日念叨你和馨姐兒，說你們都是小沒良心的，也不知去看看她。
    整日送些吃食有什麽意思，不如馨姐兒暢快的笑聲更讓人開懷。”
    張穗也是無奈，已經隔三差五的去了，還嫌去的少。
    馨姐兒在自己家是搗蛋，到了夏府那就是翻天。
    “打鹵麵，多備幾個涼菜，德州的梨花白也準備一壺，去吧！”
    馨姐兒一聲夏爺爺，老尚書才真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一群蠢才，汝將來不是首輔也是六部尚書之一，整日裏就低頭往下看？
    張老拐是吧，西域情形可了解。”
    隨著張老拐說完，夏吉這才舉著馨姐兒的手在輿圖上比劃著。
    “隻一個白蓮教就能讓江南糜爛，他們自己不爭氣，如今淪落成有心人的斂財工具。”
    夏吉一開口，王寧遠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是宗教！
    北方遊牧民族一直在窺視著中原大地上的花花世界。
    無時無刻的不想占為己有。
    中亞大地上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戰爭就沒有停止過。
    《可蘭經》可能已經起到奇效。
    宗教戰爭才是真正的沒有灰色區域，要麽皈依我教思想，要麽就是物理消亡。
    “戰爭沒有道理可講，更沒有一個無辜。
    瓦剌和韃靼遺部想置身事外，簡直異想天開。
    在伊教眼裏信奉佛教者都是異端，更何況自己教中聖物還出現在瓦剌和韃靼部落中。
    瓦剌和韃靼紛爭比聯盟時期更多，心懷鬼胎之下聯合戰力能有幾何？
    西突厥東進之心未死，也想趁機做大。
    伊犁河穀以西能有多熱鬧本官不敢想。
    北邊的羅斯人就不想趁機分一杯羹？
    如今哈密衛穩固，漠北想調和支援瓦剌和韃靼遺部都鞭長莫及。
    朝廷在西域不動，實力自然而然的就能節節攀升。
    漠北還想和西域守望相助，簡直是癡人說夢！
    損藩屬國而肥己民無錯。
    漠北若還不低頭，本官願做屠夫，將滿朝勳貴一網打盡也要收複漠北。
    背上罵名也必移民入草原！”
    王寧遠雙手捧著茶杯遞過去。
    “牧民和我朝百姓有什麽不同，隻要分給他們草場，給誰交稅不是交稅。
    泱泱大國的官員難道還不如部落頭人？”
    西域還好，夏吉說的王寧遠都信。
    這也是夏吉最想告訴自己的，大局觀。
    螺螄殼做道場，不如天下為棋盤。
    至於漠北，老狐狸沒有說實話。
    到底身份地位不同，南鎮府司的消息夏吉能看到，王寧遠卻隻能看到有限的信息。
    “民夫既然知道做工能養活一家人，就不難調動。
    漠南的礦藏不能永遠埋在地下。”
    王寧遠點點頭，驅使不如利誘，多簡單的道理。
    “陛下真舍得讓二皇子北上？”
    夏吉瞪了一眼王寧遠，馨姐兒兩隻小手立馬捧著他的老臉。
    “夏爺爺不氣，爹爹笨，慢慢教。”
    這都跟誰學的，你爹怎麽就笨了，一會在收拾你。
    夏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眼裏卻沒有笑意。
    “新火炮、火槍，已經裝備到晉地三府和寧夏鎮。
    陛下想演武諸國已經不是一兩日。
    邊軍小打小鬧到底看不出深淺，不如大規模拉動一番。
    全當此次諸國的賀貢少了一半！”
    賀貢，真夠無恥，又拿太子出來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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