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周正用手指點著一份審訊筆錄的某一頁，“當時負責審訊江家青核心馬仔趙老四的是市局刑偵支隊二大隊的人，但這份筆錄裏，關於幾筆大宗資金往來的追問，明顯被引導和簡化了。你看審訊人的問題，總是在快要觸及上遊來源時突然轉向。”
    許陽湊過去仔細看，眉頭越皺越緊，“沒錯。而且筆錄顯示趙老四當時情緒很不穩定，幾次欲言又止，但後續沒有深挖。當時的解釋是重點打擊暴力犯罪行為，經濟問題另案處理，但後來顯然沒有‘另案’。”
    “還有這個，”許陽翻出一份當時的扣押物品清單，“從江家青家裏搜出的一個加密的筆記本電腦，當時技術部門嚐試破解但沒成功，案卷裏的記錄是‘因技術原因無法提取數據，隨案移送’。後來就沒了下文。那台電腦現在在哪？”
    兩人立刻意識到，這台電腦可能是一個巨大的寶藏，也可能早已被“妥善處理”。
    “必須找到那台電腦！”許陽立刻拿起電話，打給檔案保管中心和證物管理中心，以複查案件補充證據為由，查詢這台加密筆記本電腦的下落。
    等待回音的時間裏，他們繼續翻閱。隨著閱讀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巧合”與“忽略”浮現出來：關鍵證人在開庭前突然改變證詞；一份可能指向境外資金流向的銀行流水因為“技術格式問題”未被法庭采信；甚至有一次針對江家青另一個藏匿點的抓捕行動，似乎莫名其妙地走了風聲……
    所有這些細小的異常，單獨看來或許都可以用“工作失誤”或“情況複雜”來解釋，但當它們密集地出現在一樁案子裏，並且最終導致案件被迅速了結時，就顯得極不尋常。
    “這不是疏忽，這是……係統性的掩蓋。”周正的聲音帶著寒意。
    許陽沉默地點點頭，他的目光落在了卷宗裏一份不起眼的附件上——那是當時聯合辦案組的成員名單。他的手指緩緩劃過那些名字、單位和職務，其中一些如今已身居高位。
    周正緊蹙著眉頭看著手上拿著的這份案件卷宗資料，“那台加密筆記本電腦……記錄顯示在兩年前案件判決後不久，在一次例行的‘過期證物清理’中，因為無法破解且被認為‘無繼續保存價值’，已經被……銷毀處理了。”
    “銷毀了？”許陽的心猛地一沉，“具體經手人是誰？清理記錄呢？”
    周正看著手裏的卷宗，已然帶著幾分冷意，“記錄顯示是當時證物庫的一名管理員，叫章平。但他已經在一年前病退了。清理記錄……隻有簡單的登記，符合當時的規定。”
    又一條關鍵線索，被幹淨利落地切斷了。對方的手腳，做得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早、要徹底。
    辦公室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來。
    此時時間已然來到了深夜。
    許陽聽到周正的回答以後，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到現在為止，許陽已經三天兩夜沒有休息了。
    周正也看出許陽的身體已經快熬到極限了，隻見他將手上的案卷卷宗放在桌上，隨後站起身拍了拍許陽的肩膀，輕聲說道，“陽哥，你先去休息休息吧。”
    許陽緩緩抬頭看向周正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阿正，你發現沒有，每次到這種關鍵的時刻，就像是有人故意掐斷了我們手中的線索一般，這個幕後之人藏得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
    周正怎麽會不明白許陽說的這些，甚至他知道許陽的這番話已經算是說得比較委婉了。
    在周正看來，市局政委左泉被帶走，遠遠不是事情的結束，反而這更是一個開始。
    隻是現在周正實在是有些擔憂許陽的狀態，他臉上故作輕鬆出聲說道，“行了，陽哥，你先別琢磨這些事情了，我知道讓你回家休息是不可能的，你就在你辦公室裏趴一會兒吧。”
    在周正說完這句話以後，並沒有給許陽出聲拒絕的機會，隻見他快速將放在桌上關於江家青涉黑案件的卷宗一股腦全部收在一起，隨後抱著離開了許陽的辦公室。
    許陽看到周正離開以後，自然也知道周正的用意，也沒有拒絕對方的這番好意，他的身體也確實需要休息來緩解一下高壓狀態下的疲勞。
    周正離開以後，辦公室裏寂靜無聲，原本許陽還在憂心著對江家青案件的複盤，但是他的大腦卻在不斷地給他發出休息的指令，不知不覺中許陽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隻見周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卻是香煙一根接著一根。
    次日。
    許陽緩緩睜開雙眼，從身後的抽屜裏拿出自己備好的洗漱用品去到衛生間進行簡單的洗漱以後，便徑直開車離開了分局。
    “嗡...轟。”
    許陽啟動自己的車輛以後，便告訴給周正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對方自己的行程。
    而許陽這一趟的目的地也不是為了回家繼續補覺，而是在早上衛生間進行洗漱的時候，許陽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對江家青的事情一定十分了解。
    從江家青被快速審判而對方卻沒有受到絲毫波及來看，對方一定也是沒有參與過江家青以前的那些事情的。
    蓉城新區某高檔別墅小區門口。
    一輛並不顯眼的轎車從小區地下室駛出。
    許陽在看到這輛轎車車牌以後，立馬駕駛車輛攔在前方。
    “滴滴。”
    轎車駕駛位車窗緩緩降下，顯然對方也認出了這是許陽的私家車，隻見對方一雙美眸裏露出幾分詫異的表情看向許陽。
    許陽隨即將車輛挪開停到一旁，下車來到對方車輛前站定，笑眯眯的出聲說道，“江總，你真是個勤快人啊，這麽早就準備去公司了？”
    聽到許陽的聲音，對方語氣溫和的出聲說道，“許陽，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對方似乎又想到了許陽的職業，隻見她一臉笑意說道，“我猜你來這裏肯定不是為了跟我搭訕的吧？”
    在對方說完以後，許陽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的表情出聲說道，“江小漁，我想聽聽你對江家青這個人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