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駛離市政府大院，將那片肅穆與剛剛發生的驚濤駭浪暫時拋在身後。車內的氣氛卻並未隨著喬健民的被帶走而輕鬆下來。
    周正臉上依舊掛著笑意，他心裏清楚，蓉城新區近期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許陽怎麽可能能夠不管不顧的就讓周正自己一個人處理這些，許陽的這些言語隻不過是閑聊扯淡罷了。
    隻是周正臉上的輕鬆模樣卻漸漸收斂，他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陽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樹大招風，咱們這次動了這個級別的人，雖然是為民除害，但也確實……會讓一些人心裏不踏實，甚至可能得罪了某個看不見的‘圈子’。”
    他歎了口氣，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以後的路，恐怕是沒那麽順當了。說不定哪天，就給穿個小鞋，或者調到哪個清閑衙門養老去了。”
    許陽單手握著方向盤，目光沉穩地看著前方，“穿小鞋倒不怕，就像你剛剛說的一樣，隻要咱們還穿著這身警服，在哪都是幹活。怕的是……有些功勞，未必是福。”
    他點到即止，但周正已然心領神會。他們捅破了天，功勞巨大，但這功勞同時也是一把雙刃劍。上麵如何看待他們這兩個“捅破天”的基層幹部？是褒獎重用，還是覺得他們“不懂規矩”、“破壞穩定”而心生忌憚？未來的仕途，確實充滿了不確定性。
    “不過，”許陽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刑警特有的豁達和一絲疲憊，“想那麽多幹嘛。當警察的，抓壞人，保一方平安，天經地義。對得起這身衣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至於其他的，愛咋咋地吧！”
    周正也被他的情緒感染，用力點了點頭“沒錯！陽哥，反正我跟定你了！現在你是支隊長，我是政委，咱們新區分局刑偵支隊，還得繼續啃硬骨頭！”
    兩人相視一笑，些許的陰霾被衝散了不少。他們都是實幹派，與其糾結未來的不確定性，不如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好。
    回到新區分局，果然如同他們所預料，氣氛異常熱烈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支隊有些新分來的警員們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敬佩、激動，但也夾雜著一絲敬畏——畢竟，不是誰都有膽量和能力把一位副市長拉下馬的。
    對於支隊的老隊員們，他們則是沒想那麽多，從他們的臉上能夠看到的就是自豪、欽佩，似乎他們從來都不怕這些背地裏的手段，對於他們而言，刑偵支隊的領導就應該是許陽和周正他們這樣的，不畏強權，堅守底線，隻有這樣的人才配當他們這些刺頭的領導。
    局長趙景川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用力拍了拍許陽和周正的肩膀，情緒複雜，既有如釋重負的欣慰，也有一絲擔憂“幹得漂亮！辛苦了！省廳和王局都打來了電話，高度肯定了我們的工作！不過……”他壓低了聲音，“後續的輿論引導、案件深度梳理、還有……嗯，一些內部程序，都要謹慎處理。”
    許陽和周正會意地點頭“明白，趙局。”
    簡單的迎接後，趙景川局長親自召集了全局中層以上幹部會議。會議上，周正如約代表支隊做了案情重大突破的通報和工作總結，言辭嚴謹，重點突出了在省紀委、市局黨委堅強領導和統一指揮下，全體參戰幹警不畏艱險、連續作戰取得的重大戰果，措辭得當，既說明了情況，又把握了分寸。
    許陽則安靜地坐在一旁，補充了幾句關於傷員慰問、後續證據鏈完善以及隊伍思想穩定工作的安排。他刻意將舞台讓給了周正，一方麵是對搭檔的信任和支持，另一方麵，也是某種無聲的姿態。
    會議結束後，許陽和周正立刻投入了更加繁忙的工作中。喬健民雖然被帶走，但留下的卻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鼎清科技”、“明遠谘詢”等關聯公司的查封、審計、涉案人員抓捕審訊；
    龐大洗錢網絡的其他環節和境外資金的追查；
    襲擊警察、綁架人質的匪徒的深挖審訊，追究其全部罪行；
    墜樓案的重新調查梳理；
    整理匯總所有證據，形成嚴密閉環，移送檢察機關；
    應對可能出現的輿論風波和各種詢問；
    這些一係列接踵而來的問題，都需要去梳理和應對。
    千頭萬緒，工作量巨大。整個新區分局刑偵支隊，連同增援而來的其他部門同事，開始了連軸轉的工作。
    幾天後，許陽抽空去醫院看望了秦飛宇。這小子身體恢複得不錯，雖然身上還纏著繃帶，但精神頭很好，正嚷嚷著要出院歸隊。
    “許支！周政委！你們可算來了！趕緊跟醫生說說，我沒事了，躺在這身上都快生鏽了！”秦飛宇看到他們，立刻嚷嚷起來。
    許陽看著他活蹦亂跳的樣子，心裏一塊石頭總算落地，笑罵道“臭小子，給我老實躺著！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立了大功，但也給我長了教訓！以後行動方案必須更周密！聽到沒有！”
    “是！”秦飛宇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對了，許支，那個喬……後來怎麽樣了？”
    “省紀委接手了，法律會給他應有的審判。”許陽簡單說道，沒有多談細節。
    看望完秦飛宇，走出醫院，陽光正好。周正接了個電話，走過來，神色有些複雜。
    “陽哥，組織部那邊來了電話，讓我們倆下周去一趟市委黨校……”
    許陽腳步一頓，看向周正。市委黨校……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讓他們去黨校，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尋味了。是正常的培訓學習？還是……暫時離開風暴中心的一種安排？
    “知道了。”許陽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該來的總會來。先去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幹淨。”
    他抬頭望了望蓉城清澈了不少的天空，深吸一口氣。風暴看似平息，但官場暗流從未停止湧動。他和周正未來的路或許會充滿變數，但至少此刻，這座城市的天是藍的。
    而對他們而言，隻要內心那盞追求正義的燈還亮著，無論前路如何，都能走得踏實，走得無愧。
    “走吧，阿正，”許陽拍了拍周正的肩膀，“回去接著幹活。還有一大堆案子等著咱們呢。”
    兩人身影消失在醫院門口的人流中，步伐堅定，一如從前。他們的故事，還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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