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厲慎之每日必至顧家報到。
    他甚至選擇每個夜晚都留在顧家，如果實在太困了，他便在顧苒樂臥室的沙發上小憩片刻。
    待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又匆匆返回家中，洗漱更衣後，又精神抖擻地前往公司。
    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他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顯得異常疲憊。
    那雙剛複明不久的眼睛，因連日來的熬夜和缺乏後續治療，今日竟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看什麽都是朦朦朧朧，不甚清晰。
    “先生，您還是去睡一覺吧，哪怕隻有一個小時，或者半小時也好。”
    淩衝見他再次不自覺地揉著眼睛，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道。
    厲慎之卻沉默不語，隻是輕輕揉完眼睛後，又閉目養神了十幾秒鍾。
    再次睜開眼時，他繼續埋頭審閱著手中的文件。
    剛接手公司，他麵臨著堆積如山的事務。
    公司裏的老員工，幾乎沒有一個是真心服他的。
    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公司的掌權人，但實際上，他深知自己的權力還十分有限。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在公司裏站穩腳跟。
    時間不等人，每一分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白天，他忙於工作，無暇顧及顧苒樂，也沒有時間去探望她。
    隻有等到下班後，他才能抽出時間陪伴在她身邊。
    他堅信，顧苒樂總有一天會醒來。
    畢竟，一個好好的人，既沒有中毒也沒有受傷，卻突然無緣無故地陷入沉睡，這實在是有違常理。
    然而，這世間有許多事情，往往超出了科學與認知的範疇。
    對於厲慎之而言，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在顧苒樂沉睡的第三天，厲慎之向身邊的四位保鏢透露了他的眼睛已經重見光明這個秘密。
    然而，他希望他們能夠保守這個秘密，暫時不對外公開。
    失明這段日子對厲慎之而言，既是不便也是機遇。
    由於外界普遍認為他是個盲人，許多人在他麵前便不再遮掩，這讓他意外地窺見了許多平日裏難以察覺的真相。
    在公司內部，那些老資格的員工，誰是真心為公司打算，誰又在暗中謀取私利，厲慎之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斷。
    這份洞察力，正是他在失明期間意外收獲的“禮物”。
    處理完堆積如山的文件最後一份文件後，厲慎之感到雙眼愈發沉重，酸澀難忍。
    他不得不再次合上眼簾，讓疲憊的身體和眼睛得到片刻的喘息。
    “桌上的文件你看看，一會兒開會時，你清楚該怎麽匯報。”
    厲慎之閉著眼睛，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對身旁的淩衝吩咐道。
    這段時間，厲慎之在公司裏一直扮演著盲人的角色，許多事務都交由淩衝代為處理。
    淩衝不僅是他的貼身保鏢，更是他處理公司事務的左膀右臂。
    淩衝應聲拿起桌上那份厲慎之精心修改過的方案，仔細閱讀起來，眼神專注而認真。
    片刻後，厲慎之緩緩睜開眼，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機，撥通了宋煜的電話。
    厲慎之簡單地向宋煜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宋煜聽後，不禁歎了口氣，“你今晚過來一趟，我給你檢查檢查。”
    稍作停頓後，宋煜又補充道：“如果可以的話，從現在開始，你盡量少用眼睛，讓它好好休息。你的情況並不樂觀，過度用眼很可能會導致你再次失明。”
    厲慎之聞言，沉默了幾秒鍾，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還是沒醒嗎？”厲慎之又問。
    宋煜“嗯”了一聲。
    “那你先忙。”
    結束通話後，厲慎之靠在椅背上，雙眼重新合上。
    不一會兒，他便陷入了沉睡之中，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而深沉。
    淩衝見狀，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將窗簾拉上，生怕一絲光亮或聲響會驚擾到厲慎之。
    隨後，他躡手躡腳地離開辦公室，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謹慎。
    下午的會議，厲慎之無需出席，這是淩衝特意為他爭取的休息時間。
    而沉睡中的厲慎之，卻踏入了一個奇異的夢境。
    他仿佛置身於一個無邊的黑暗之中。
    而且還是躺著的，無法動彈，睜不開眼睛，也無法開口說話。
    但他能清晰地聽到耳邊有低語聲。
    那聲音忽遠忽近，斷斷續續，如同風中飄散的碎片，難以捕捉其全貌。
    但有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是顧苒樂的聲音。
    他急切地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叫她。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他的喉嚨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扼住，連一絲微弱的呼喚都無法溢出。
    他焦急萬分，內心如同被烈火焚燒，痛苦不堪。
    他的雙眼也仿佛被沉重的黑暗所壓製，無論他如何掙紮，都無法睜開。
    他能夠感受到眼皮上的沉重感，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上麵，讓他無法窺見這夢境中的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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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他隻能無助地躺著，聽著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心中默默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每一次呼喚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始終無法穿透這夢境的枷鎖。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膛裏瘋狂地跳躍，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如同被夢魘緊緊纏繞。
    “呃——”
    一聲低沉的呻吟，終於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
    厲慎之猛地睜開了眼睛，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但一束微弱的光亮從身後悄悄滲透進來。
    他迅速轉身，朝著那束光，急切地伸出手，一把拉開了緊閉的窗簾。
    金色的夕陽如潮水般湧入，瞬間灑滿了整個房間，照亮了他滿是汗水的臉龐。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又過了片刻才緩緩睜開，金色的光芒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此刻，他的心跳依舊飛速，一隻手緊緊摁在胸口，仿佛要確認那“撲通撲通”的心跳是否真實存在。
    剛剛那個夢，既可怕又真實，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緊緊束縛，他想呼喊顧苒樂的名字，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無法發出，雙眼也仿佛被黑暗牢牢釘住，無法睜開。
    那種絕望與無助，讓他至今心有餘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從夢境的陰影中掙脫出來。
    窗外，已是傍晚，落日餘暉將天邊染成了橘紅色，寧靜而美好，仿佛是在安慰他那顆驚魂未定的心。
    厲慎之轉身，輕輕拿起桌上的手機揣進口袋。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動作中艱難緩慢，隨後緩緩挪動到旁邊的輪椅上。
    他拿起外套，操控著輪椅快速向門口駛去，神情有些急切。
    門外，紫蘇早已等候多時，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先生，要回去嗎？”
    “不，去顧家。”厲慎之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好。”紫蘇並未多問，這幾日先生天天下班後去顧家，已經習慣了。
    從公司到顧家，雖然路程並不算太遠，但平日裏厲慎之從未覺得這段時間有多漫長。
    然而今天，他卻感覺這段距離仿佛變得無比遙遠，車子無論如何也駛不到終點。
    “快點！”他低聲催促著司機淩雲，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淩雲一愣，隨即加快了車速。
    但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擁堵不堪，即便是加速，車子也未能快上多少。
    就這樣，在擁堵的道路上緩緩前行，直到上了環城高速，車子才真正飛馳起來。
    趙管家見到厲慎之這麽早便來到顧家，微微一愣。
    平日裏，他都是深夜才從公司那邊過來，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難道是大小姐醒過來了？
    趙管家心中暗自猜測，但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大小姐要是醒過來，宋醫生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的。
    “厲先生，您沒什麽事吧？”趙管家關切地問道。
    “我來看看她。”厲慎之的聲音簡短而有力。
    “哦，好。”趙管家。
    上樓時，王媽也看到了厲慎之，她的表情與趙管家如出一轍。
    “厲先生，沒吃晚飯吧？一會兒一起吃？”王媽熱情地邀請道。
    “好。”
    厲慎之直接上了樓，來到了顧苒樂的房間。
    宋煜見到他也是一愣，驚訝地問道：“是不是眼睛太難受？你躺沙發上，我給你針灸。”
    “不是，就是突然很想她。”
    厲慎之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溫柔與無奈，來到床邊，輕輕握住顧苒樂的手。
    昏睡中的顧苒樂麵容安詳，仿佛隻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她的手是溫熱的，嘴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做一個美夢。
    “寶，我剛才眯了一下夢到你了，是你嗎？”厲慎之輕聲問道，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宋煜又是一怔，急切地問道：“你夢到她了？她在哪兒？在幹什麽？”
    厲慎之麵上掛著失落，搖了下頭，“不知道，我睜不開眼睛，也發不出聲音，但我能聽到她的聲音，我確定是她。”
    “夢？”宋煜抿了抿唇，沒再問什麽，隻是說，“也許你隻是太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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